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青雲書院一年一度的中秋盛會,在萬眾期待中於宏偉的“問道廣場”正式拉開帷幕。明珠嵌玉柱,清輝灑人間,廣場亮如白晝,與天際冰輪交相輝映。中央文鬥台光潔如鏡,武鬥擂厚重如山,氣象萬千。
高台之上,書院高層端坐。外院副院長海大東麵容寬厚,掃視全場。其身旁三位,更是書院擎天之柱:司天閣閣主司馬如,緇衣長衫;文淵閣閣主楚翰之,青衫儒雅,周身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浩然之氣;神符閣閣主蒯笑天,布衣短褂,不修邊幅。四人氣息淵深,鎮住全場。
觀禮席上,內閣弟子傲然,外閣弟子興奮,更有來自草原、澤國、夜幽等地的賓客,形形色色,彰顯書院包容。
姚辰坐於外閣弟子中,氣息內斂,已達化尊初期的修為含而不露。他目光掠過全場,視線最終落向內閣區域那道清冷如月下幽蘭的素白身影——薑媱。兩人目光微觸,頷首示意。然而,一道灼熱霸道的目光亦鎖定著薑媱,來自草原拓拔部王子——拓拔宗文。他披狼裘,眼神桀驁,化尊中期的修為,此刻正毫不掩飾對外展露。
文鬥伊始,才俊登台,詩詞歌賦,異彩紛呈,引來陣陣喝彩。那拓拔宗文似覺時機已至,長身而起,龍行虎步踏上文鬥台。他不用筆墨,竟取匕首劃破指尖,以血為墨,在一塊硝製好的雪白狼皮上揮毫!
“瀚海升明月,蒼狼嘯九天。金樽映寒光,鐵甲照無眠。馬踏霜華碎,弓驚雁影偏。男兒酬壯誌,何須惜華年!”
竟是一首與中秋明月相關的邊塞戰詩!字跡狂放,筆力遒勁,血墨淋漓間,一股夾雜著草原蒼茫與鐵血殺伐的意境悍然衝擊著全場!更難得的是,此詩緊扣中秋“月”題,氣魄雄渾,在已展示的作品中,確實堪稱翹楚。
“好!王子殿下文武雙全!”
“此詩此字,儘顯我草原雄風!”
草原使團與部分慕強學子爆發出熱烈歡呼。
拓拔宗文擲匕而立,麵帶得色,目光掃過大周學子區域,語帶譏諷:“久聞大周文風鼎盛,尤擅詠月。奈何本王觀之,方才諸作,非是閨閣怨語,便是鄉愁閒緒,軟綿無力,不見半分天地豪情!難道諾大九州,竟無人能寫出本王這般,既有月之清輝,亦有男兒血性的詩篇嗎?真是令人失望!”
這話針對性極強,直接將大周文人的詠月之作貶為“軟綿無力”,更是上升到了質疑九州男兒血性的高度!高台上,海大東副院長眉頭緊皺,楚翰之閣主麵色微沉,司馬如與蒯笑天也露出不悅之色。台下大周學子更是群情激憤,然而拓拔宗文此詩確實不俗,其化尊威壓混合詩境壓迫而來,一時竟無人能立刻上台反駁。
就在這片壓抑的寂靜與屈辱中,一個平靜的聲音自外閣區域響起:
“拓拔王子此言,未免坐井觀天。月有陰晴圓缺,文有剛柔並濟。王子之詩,固然豪壯,卻隻見殺伐戾氣,不見月之澄明高潔,仁和中正,落了下乘。真正的詠月佳作,當能溝通天地,寄懷深遠,豈是徒逞血氣之勇可比?”
眾人看去,隻見姚辰緩步而出,青衫拂動,麵容平靜,拓拔宗文的威壓於他恍若無物。
拓拔宗文眼神一厲,鎖定姚辰:“我道是誰,外院的新生姚辰。怎麼,你要來教內閣先生何為詠月?就憑你?”他語含輕蔑,顯然對上次吃癟想要找回場子。
姚辰不答,徑直走到案前,鋪開雪浪宣紙,取筆蘸墨。他閉目凝神片刻,驟然睜眼,筆落紙上!
筆走龍蛇,墨韻酣暢!字體豐腴跌宕,天真爛漫,赫然是蘇東坡之“蘇體”!所書內容,更是那首千古絕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詞句曠達超逸,意境幽遠空靈!蘇體之渾厚樸拙,更將詞中那份對宇宙人生的思索與美好祝願烘托得淋漓儘致!與拓拔宗文那血腥狼皮上的戰詩相比,一個如皓月當空,清輝遍灑,滌蕩人心;一個如塞外篝火,雖烈卻濁,格局頓顯高下!
詞成,筆收。紙上竟隱有清輝流轉,文氣盎然,瞬間衝散了那血腥肅殺之意。
“妙啊!此詞隻應天上有!”
“這蘇體……與那《寒食帖》的星辰字體,似乎同源?”
“絕了!這才是詠月絕品!”
“此中秋詞一出,餘詞儘廢!”
台下爆發出震天喝彩,許多大周學子激動得熱淚盈眶。
拓拔宗文臉色鐵青,死死盯著那幅字,忽然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厲聲喝道:“住口!姚辰!你抄襲!這首詞暫且不論,你這字體,分明是抄襲一個名叫‘星辰’的人!他那幅《寒食帖》摹本,本王恰有收藏!還有,這詞說不定也是抄的!你不過是欺世盜名之徒!”
說著,他竟真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卷摹本,展開部分,那字跡與姚辰所書蘇體,神韻極為相似!
場麵瞬間一滯。抄襲?這可是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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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辰神色不變,正欲開口。台下,明莤卻忍不住站起身,大聲道:“拓拔宗文!你胡說!姚辰就是星辰!當年他在天道宗,為避仇家追殺,才化名‘星辰’行走!”其實報名當天不少新生已然知道此事,所以都你一句,我一句“對對,報名時姚辰已說明”,“對,不信你可以問顏教習!”
眾人再次嘩然!姚辰就是星辰?那個作出《寒食帖》、《天淨沙·秋思》的星辰?
拓拔宗文也是一愣,隨即更是冷笑連連:“就算他是星辰又如何?那《寒食帖》乃是臨摹書聖王羲之!誰不知道星辰是王羲之的親傳弟子?他臨摹自己師父的字體,寫出蘇體,作出此詞,有何稀奇?說到底,不過是拾人牙慧,依舊是抄襲!除非,他能證明自己就是王羲之!哈哈,這可能嗎?”
這話極為刁鑽,幾乎將姚辰逼入死胡同。承認是星辰,那字體和詞作就可能被歸功於“師承”,難以自證獨創性。
然而,姚辰卻隻是淡淡一笑,看向拓拔宗文,語氣平靜地拋出一個石破天驚的事實:“誰說我不是王羲之?”
全場瞬間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他說什麼?他是王羲之?那個傳說中的書聖?
不待眾人反應,姚辰已重新鋪紙,再次揮毫!這一次,他筆鋒驟變,不再是蘇體,而是寫出了三種截然不同,卻同樣登峰造極的字體——先是王羲之那瀟灑飄逸、如清風出袖的《蘭亭》神韻!再是米芾那“風檣陣馬,沉著痛快”的顛狂體勢!最後,又複歸那渾厚樸拙、大氣磅礴的蘇體!
三種絕世字體,在他筆下流轉自如,仿佛與生俱來!
“這……這怎麼可能?!”有人失聲驚呼。
“三種截然不同的神韻……若非開創者,誰能同時掌握至此化境?”
拓拔宗文也驚呆了,但兀自強辯:“胡……胡扯!就算你能寫三種字體,也不能證明你就是王羲之!你身為星辰,常年臨摹,模仿得像有何奇怪?”
就在姚辰準備再次開口,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個溫和卻帶著無上威嚴的聲音,自高台響起:
“此事,老夫可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