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蛇窟。
這是京城裡最有名的黑市。你知道這裡有個酒館,不賣好酒,不賣好菜,隻賣一樣東西——消息。隻要你出得起價,或者你的耳朵足夠尖,你就能在這裡聽到任何你想知道的、或你根本不想知道的秘密。
酒館坐落在一個潮濕的地下室裡,入口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賣著餿掉肉包子的鋪子。你熟門熟路地從後巷繞了進去,掀開那張油膩膩的、散發著黴味的厚重門簾。
一股混雜了劣質酒精、汗臭、血腥味和廉價香料的、令人作嘔的熱浪,撲麵而來。酒館裡人聲鼎沸,燈光昏暗。每一張油膩的桌子旁,都坐滿了各式各樣的人物。有袒胸露懷、滿身刀疤的亡命徒;有眼珠亂轉、賊眉鼠眼的扒手;有故作高深、試圖販賣假消息的落魄書生;甚至還有幾個衣著暴露、試圖從那些醉醺醺的男人身上榨取最後幾個銅板的野妓。
這裡是京城最肮臟的角落,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天堂。
你那好事的窮酸書生的扮相,在這裡,是最好的偽裝。沒有人多看你一眼,都認為你是個來聽傳聞的好事者。你就像一滴水,自然而然地融入了這片消息的海洋。
你找了一個最偏僻、最陰暗的角落,那裡堆著幾個破舊的酒壇,之後是一套桌椅。你直接坐在在酒壇的陰影裡,將自己徹底隱藏,點了一壺不會有人願意喝的濁酒。然後,你豎起耳朵,開始捕捉那些在空氣中肆意飛濺的情報碎片。
果不其然,今夜,整個龍蛇窟,隻有一個話題。
“楊儀!”
這個名字,像一道無形的驚雷,在酒館的每一個角落裡反複炸響。
離你最近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三個滿臉橫肉的傭兵。他們喝得滿臉通紅,正唾沫橫飛地吹噓著。“我操!你們是沒看到!老子當時就在武林大會的台下!那個叫楊儀的小白臉,他媽的就那麼‘嗖’的一下!一根手指頭!就把合歡宗“花麵玉郎”牟索那丹田,給戳了個對穿!血飆得三尺高!牟索叫得跟殺豬一樣!”一個絡腮胡大漢,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仿佛他才是那個一指敗敵的英雄。
“真的假的?花麵玉郎那可是三流高手!一套合歡散手,能把不少人拍死!”同伴一臉不信。
“廢話!老子親眼所見,還能有假?!”絡腮胡一拍桌子,震得酒碗裡的劣酒都濺了出來,“這還不算完!最牛逼的是,他戳完人,還他媽跟沒事人一樣,連合歡宗那個過來尋仇的“嗜血玉女”徐秋曳都不放在眼裡!當場就把合歡宗那個瘋婆子,給氣得放出罡氣,好多個高手當場就七竅流血!是真七竅流血了啊!那血腥味,隔著十丈遠都聞得到!我的乖乖!還好老子站得遠,不然也得重傷!哈哈哈!”
粗俗的哄笑聲響起,但那笑聲裡,卻充滿了敬畏。
“我聽說了!我聽說了!”第三個漢子湊了過來,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神秘的興奮,“你們以為這就完了?告訴你們,更勁爆的在後麵!就在剛才!飄渺宗的仙子任清雪,在聽雪小築,被追捕這個楊儀的合歡宗殺手給重傷了!”
“什麼?!”
“我操!真的假的?!”
絡腮胡和他的同伴,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千真萬確!我二舅家的表哥在錦衣衛暗哨裡當夥夫,親耳聽百戶大人說的!任清雪被發現的時候,身負重傷,滿屋都是迷香!身邊還點著合歡宗的【相思情長針】!經脈逆行,淫毒入腦。人,已經徹底廢了!道心儘毀,成了個隻會流口水的白癡!”
“嘶——”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三個壯漢,臉上的表情,從敬畏,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恐懼。
“這……這個楊儀,是魔鬼嗎?引誘合歡宗廢人武功還不夠,還要把人家的道心給毀了?這比殺了人家還狠毒啊!”
“何止是魔鬼!他把這一切,都栽贓給了合歡宗!現在飄渺宗的淩華仙子,已經帶著人,把城南的醉春坊給挑了!十幾尊冰雕啊!就立在那醉春坊!我剛從那邊過來,那寒氣,隔著一條街都凍得人直哆嗦!”
“嗨,又不是他乾的,合歡宗自己用暗器在飄渺宗地盤偷襲人家弟子。算什麼栽贓?”
“我的老天爺這個楊儀,他到底想乾什麼?他一個人,就挑起了兩大宗派的死戰?他不要命了嗎?!”
聽著這些最原始、最粗暴的傳言,你隱藏在陰影裡,隻能無奈搖了搖頭。
這不是你想要的效果。
一個瘋狂的、強大的、手段狠毒到令人發指的、無法無天的魔鬼形象。
雖然這個形象,足以讓所有試圖探查你的人,都感到發自靈魂的戰栗。能更好的保護你的安全。
你將注意力,轉向了另一桌。那裡坐著一個窮酸秀才和一個看起來像商人的中年人。他們的談話,顯然比那些傭兵,要“有深度”得多。
“兄台,此事必有蹊蹺。”窮酸秀才搖著一把破舊的扇子,故作高深地說道,“這個楊儀,絕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你想,他為何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皇家武林大會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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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先生有何高見?”商人饒有興致地問道。
“其一,羞辱合歡宗,廢掉花麵玉郎,這是立威!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存在!其二,牽連任清雪,嫁禍合歡宗,這是破局!他要打破京城如今這看似平靜的局麵!”秀才說得頭頭是道,“你想想,兩大宗派在京城大打出手,誰最高興?”
商人眼神一閃:“你是說朝廷?!”
“非也,非也。”秀才搖了搖頭,“朝廷要的是穩定,而不是混亂。但混亂,對某些人來說,卻是渾水摸魚的最好時機!比如一直想壓過飄渺宗一頭的玄天宗?又或者,是其他潛伏在暗處的勢力?這個楊儀,很可能,隻是某方勢力推到台前的、一把最鋒利的刀!”
“有道理”商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聽萬金商會的朋友說,他們內部的天網,已經開始高價出售關於‘楊儀’的情報包了,一份就要一百兩黃金!而且,隻說他用的是某種詭異的指法,內力屬性不明,來曆更是個謎!這說明,連萬金商會,都查不到他的底細!”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秀才壓低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懼意,“一個沒有過去、沒有來曆、卻武功高強、心狠手辣、算無遺策的瘋子他就像一顆突然砸進棋盤的石頭,把所有棋子,都震亂了。接下來,這京城的棋局,要怎麼走,誰也說不清了。”
你聽著他們的分析,心中的無力感,更盛了。
他們猜得越多,錯得就越離譜。他們越是試圖用邏輯去分析你,就越是會陷入江湖的迷霧之中。
你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你,隻是那個偶然倒黴的人。
你正感受著這種擁有真相卻不能明言的無力感,忽然,一個更細微、更隱秘的對話,飄進了你的耳朵。
那是角落裡,兩個穿著灰色勁裝、氣息沉穩的男子。他們看起來,像是某個大勢力的外圍探子。
“合歡宗的‘天欲追魂令’,已經發出來了。我親眼看到信鴿飛出去的。”其中一人說道。
“這麼快?”
“能不快嗎?這次她們的臉,都被人按在地上踩了。聽說那春娘逃回報信,當場就氣得口吐鮮血。宗門高層震怒,長老徐秋曳親自下的令!而且這次的追魂令,是‘血引’級的。”
“血引?!”另一個人的聲音,明顯變了調,“那不是需要目標的貼身之物,甚至是血液毛發作為引子,才能發動的最高級彆追蹤嗎?他們有楊儀的東西?”
“沒有。但是”那人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他們有和楊儀過招時一個高手的血跡印記!據說,高手能從那上麵,提取到楊儀所在時,泄露出的一絲絲氣息。雖然很微弱,但足以讓宗內的‘聞香犬’們,有個大致的方向了。”
聽到這裡,你的心中,生出了一絲警惕和放鬆!還好你提前把帶有血跡的短打燒了!換了這一身普通的藍布長袍。
錢多多給的情報,雖然有用,但終究不如自己親耳聽到的,來得及時和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