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的昏黃光線穿透薄霧,灑在這片死寂的亂葬崗上,將你和魅影的身影拉得斜長。陰冷的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和紙錢灰燼,吹動著你寬大的儒袍,也吹起了魅影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如同實質般的殺意。
看著她那副貓戲老鼠的得意模樣,你心中冷笑。你臉上的“驚慌”和“力竭”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具穿透力的、玩味的平靜。你緩緩直起身,那劇烈起伏的胸膛瞬間平複,呼吸變得悠長而沉穩,仿佛剛才那個亡命奔逃、狼狽不堪的人根本不是你。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站在墓碑上的魅影瞳孔微微一縮,她臉上的戲謔笑容僵硬了一瞬,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你沒有理會她神情的變化,隻是用一種夾雜著憐憫和嘲弄的目光看著她,慢條斯理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鋼針,狠狠地紮進她的心裡。
“上次在義莊,我這一萬兩一個的吃飯玩意,你可沒有取走。”
此言一出,魅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那張妖豔柔美的臉龐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起來,顯得有些猙獰。上次義莊之敗,是她出道以來最大的恥辱!不僅任務失敗,還被你用那種匪夷所思的指法重創,差點就死在當場!這件事是她內心深處最不願觸碰的傷疤,此刻卻被你用如此粗俗、如此輕蔑的語氣當麵揭開!
“你找死!”她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聲音尖利刺耳,充滿了怨毒和殺氣。她握著劍柄的手因為過度用力,指節已經捏得發白。
你對她的憤怒視若無睹,隻是淡淡一笑,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施施然地從懷中,掏出了那把你在晉陽時用樹枝削成的、一尺多長的木劍——【秋木】。它跟了你五六年了,倒也沒有見過血,你都是拿它來敲打罪不至死之人。
你將木劍橫於胸前,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劍身,發出“嗡”的一聲輕響。你的眼神變得悠遠而深邃,仿佛陷入了某種玄妙的境界。
“最近我偶有所感,自創了一門劍法,名為【無為劍術】,正愁沒人可以試試劍。今日既然有緣在此重逢,不如就請指揮僉事大人考教一二?”
【無為劍術】?
聽到這個名字,看著你手中那可笑的木劍,魅影的怒火中,竟不可抑製地生出了一絲忌憚和驚疑。她死死地盯著你,上次你那神鬼莫測的【獨尊一指】給她留下的陰影實在太深了。這個男人,明明內力修為看似平平,卻總能使出一些超乎常理的恐怖武學。現在,他又說自己自創了一套劍法?用木劍來對付自己的精鋼長劍?這到底是狂妄自大,還是真的有所依仗?
一股寒意從她的背脊升起。她甚至產生了一瞬間的退意。這個男人太詭異了,處處透著邪門。在沒有摸清他的底細之前,貿然動手,風險太大。
你的目光何等銳利,瞬間就捕捉到了她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猶豫。你嘴角的笑意更濃了,知道火候還差一點。於是,你拋出了最後的,也是最致命的引線。
“我可聽說了,現在錦衣衛內部,抓到我的賞格可不低啊。”你故作隨意地說道,像是在閒聊家常,“你的那位姘頭,南鎮撫司的同知大人,夜梟葉千愁,可是直接揚言,誰能提我的人頭回去,官升一級,賞銀五百兩。”
“姘頭”兩個字,如同兩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魅影的心口!她的身體猛地一震,眼中瞬間布滿了血絲。夜梟葉千愁是她的頂頭上司,也確實是她一直相好的對象。雖然兩人確有私情,但她絕不容許任何人拿這件事來羞辱她!這個詞語像一把利刃,割裂了她竭力維持的冷靜麵具。
你仿佛沒有看到她即將爆發的怒火,繼續火上澆油:“嘖嘖,五百兩銀子,對指揮僉事大人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合歡宗徐秋曳那邊的懸賞,可是已經開到十萬兩銀子了。彆說你們女人最喜歡的什麼珍珠膏,就是傳說中的麒肝鳳髓,怕是都能買個一兩箱了吧?”
“夠了!”
魅影終於被徹底點燃了!
貪婪、羞辱、憤怒、嫉妒……種種情緒在她心中交織、發酵,最終化作一聲歇斯底裡的尖嘯!她再也無法維持殺手的冷靜,理智的弦被你一根根地徹底崩斷!
“我要把你這張臭嘴撕爛!把你的皮剝下來!碎屍萬段!”
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怒吼,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從墓碑上一躍而下!手中的精鋼長劍發出一聲淒厲的嗡鳴,化作一道慘白的匹練,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刺你的咽喉!
她被徹底激怒了!她放棄了自己最擅長的詭異身法和偷襲技巧,選擇了最直接、最剛猛的正麵衝殺!她要用最純粹的力量,將你這個不斷羞辱她的混蛋,徹底碾碎!
看著那挾著無邊怒火與殺意而來的一劍,你笑了。
麵對魅影那挾著滔天怒火、仿佛要將整個亂葬崗都劈開的狂暴一劍,你的眼神古井無波,沒有一絲一毫的漣漪。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你甚至沒有後退半步。
就在那閃爍著慘白寒光的劍尖即將觸及你咽喉皮膚的刹那,你動了。
你的動作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有些緩慢。你隻是輕輕地一抖手腕,那柄被你盤得溫潤如墨玉的木劍【秋木】,便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後發先至,悄無聲息地迎了上去。
你沒有去格擋那鋒銳的劍鋒,也沒有去硬抗那磅礴的劍勢。
你手中的【秋木】,隻是用那圓潤的劍尖,輕飄飄地、卻又無比精準地點在了魅影長劍的劍脊側麵。
“叮!”
一聲極其清脆的輕響,在這殺氣彌漫的夜裡突兀地響起。
那聲音,不像是金鐵交鳴,反而像是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麵。
魅影隻覺得一股極其巧妙的、螺旋狀的震蕩力從劍身傳來,她那灌注了十成內力、勢在必得的一劍,劍尖竟不由自主地向旁邊一偏,擦著你的脖頸劃了過去,淩厲的劍風甚至割斷了你幾根飄散的發絲。
一擊落空!
魅影的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她完全無法理解,自己這全力一擊,怎麼會被一柄木劍如此輕易地化解?那感覺,就像一拳卯足了勁打在棉花上,說不出的難受和憋屈。
“啊啊啊!”
羞辱和憤怒讓她徹底瘋狂,她根本來不及思考,手腕一轉,長劍橫削,帶起一片慘白的劍光,攔腰向你斬來!劍勢比剛才更加迅猛,更加狠辣!
然而,你的應對依舊是那麼的從容不迫。
你手中的【秋木】仿佛成了你手臂的延伸,帶著一種道法自然的韻律,畫出了一道玄奧的圓弧。不招不架,不閃不避,那柄小小的木劍如同有了磁性一般,再一次黏住了魅影的長劍。
你引、你撥、你轉。
【無為劍術】的精髓——“無為而無不為”,在你手中展現得淋漓儘致。你沒有用一絲一毫的蠻力去對抗,你隻是順著她的力道,引導著她的力量,讓她自己的力量去攻擊她自己劍招中的破綻。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
一連串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脆響在亂葬崗上空回蕩。
場中的景象變得詭異無比。
一邊,是狀若瘋魔的魅影。她將【幻影迷蹤步】催發到了極致,身影在墳包之間忽東忽西,手中的長劍化作了漫天劍影,時而如毒蛇出洞,陰狠毒辣;時而如猛虎下山,勢大力沉。每一劍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劍氣四溢,將周圍的枯草、墓碑斬得碎屑紛飛!
而另一邊,是你。
你自始至終,雙腳都未曾移動過分毫,就那麼靜靜地站在原地。你手中的那柄一尺多長、兩指來寬的木劍,在你手中仿佛變成了一支揮灑自如的畫筆。無論魅影的劍招多麼伶俐,多麼狂暴,你的木劍總能以最簡單、最有效的方式,在箭不容發之際,輕輕一點,輕輕一撥,便將她所有的攻勢化解於無形。
她的劍,快一分,你的木劍也快一分。
她的劍,慢一分,你的木劍也慢一分。
你就像一個技藝最高超的舞者,在刀尖上跳著最優雅的舞蹈,將魅影那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儘數納入你“無為”的領域之中。
十招……二十招……五十招……
魅影越打越心驚,越打越焦躁!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陷入蛛網的飛蛾,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擺脫那張看似脆弱卻堅韌無比的網。她的內力在飛速消耗,她的手臂因為一次次無功而返的猛攻而開始酸麻,她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粗重。
反觀你,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隻是在進行一場隨手的飯後消遣。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淹沒她那被怒火占據的大腦。
她終於明白了!
這不是實力相當的戰鬥!這是碾壓!是絕對的、無法逾越的境界碾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