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一名白眉白須、麵容慈祥宛若鄰家老翁的老者。他身穿一襲普通的灰色布袍,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另一個則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紮著兩個衝天羊角辮的“小女孩”。她穿著一件粉色肚兜和一條短短的燈籠褲,赤著一雙白嫩的小腳。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閃爍著天真無邪的光芒,懷裡還抱著一個人頭骨做成的撥浪鼓。當然,這身行頭之外,你當然認識這個“小女孩”,她就是當初被你無視羞辱、掛出萬兩花紅的嗜血玉女徐秋曳。
“嘻嘻,竺老頭,你看,我找到了什麼?”那個“小女孩”晃了晃手中的撥浪鼓,發出了“咯咯”的清脆笑聲,聲音如同銀鈴般動聽。“是一隻被玩壞了的小貓咪呢。”
洛神音看到這兩人,那空洞的眼神之中終於恢複了一絲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刻恐懼。“竺……竺長老……徐……徐師伯。”她的聲音嘶啞破碎,如同漏風的風箱。
那位名叫竺天樂的老者緩緩蹲下身子,伸出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洛神音散亂的頭發,聲音溫和如同在哄自己的孫女:“好孩子,彆怕。告訴爺爺,是誰把我們合歡宗最漂亮的小公主,欺負成這個樣子的?”
洛神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與委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斷斷續續地將土地廟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當她說到你用一首詩便將她的道心徹底擊碎的時候,竺天樂那雙溫和的眼睛深處猛地閃過一絲駭人的精光!
而那個換了一身更加癲狂行頭的刑罰長老的“小女孩”,徐秋曳,則是好奇地歪了歪腦袋,用稚嫩的聲音問道:“詩?什麼詩,這麼厲害?比我們的【陰陽歸一秘典】還厲害嗎?”她伸出白嫩的小腳輕輕踢了踢洛神音的身體,撅著嘴說道:“音音,你真沒用。丹田鼎爐都被弄壞了。以後還怎麼給我們采男人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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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天樂沒有理會徐秋曳的瘋言瘋語。他緩緩地站起身,抬頭望向京城的方向,那雙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冰冷而危險的光芒。
“以言語為利刃,直指本心,一言便可摧毀一個‘爐火純青’境界高手的道心。此人對精神力量的掌控,已經達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他的聲音依舊溫和,但卻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項屠被擒,音音被廢。此人是我合歡宗許多年來遇到的最棘手的敵人。”
徐秋曳聽到這裡,那雙天真的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拍著手笑道:“這小子的本事不小!好耶!之前掛出去的萬兩花紅沒白花!又有新玩具了!竺老頭,我們快去,把他抓回來,好不好?”說著,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變態的興奮,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殘忍,香舌舔著上下嘴唇,繼續道:“現在我想把他舌頭割下來,看看他還能不能念詩!”
竺天樂的臉上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容,緩緩地說道:“不急,不急。這個叫楊儀的小家夥,既然敢這麼做,必然已經逃之夭夭。不過,他跑不掉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地上如同爛泥般的洛神音身上。“音音,你雖然廢了。但你身上還留著他的氣息。這就是最好的引子。我們會找到他,然後……”竺天樂的臉上那慈祥的笑容變得無比詭異與森然。“我們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剛剛在腦海中構建完成的宏偉藍圖與瘋狂計劃,如退潮般瞬間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冷靜與絕對專注,如同獵豹在發動攻擊前的一刹那。思緒的洪流收縮凝聚,化為一點冰冷而銳利的寒芒,潛藏在你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
你緩緩地睜開眼睛。前方那片如同凝固了萬年的純粹黑暗,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一抹極其微弱的銀灰色光線從水道儘頭滲透進來,就像一塊漆黑的幕布被一把鋒利的小刀劃開了一道細微的裂口。
空氣的味道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那股沉悶的泥土腥氣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水邊青草與午夜寒露的清新氣息。你甚至能隱隱聽到一些不屬於這條地下水道的聲音。那是風吹過蘆葦時發出的“沙沙”聲,是遠處夜梟淒厲而孤寂的鳴叫。
出口近了。你古井無波的臉上沒有絲毫喜悅,眼神反而變得冰冷與警惕。最危險的時刻往往不是在衝鋒陷陣的過程中,而是在你以為已經安全即將鬆懈的那一刻。
錢多多雖然看起來極具誠意,但商人的承諾永遠不可完全相信。誰也無法保證,在這秘密水道出口等待你們的,是他所說的快馬與乾糧,還是另一批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
“前麵就是出口。”你的聲音不大,卻如同最沉重的警鐘,在這死寂的水道中清晰地響起,瞬間打破了那種讓人昏昏欲睡的寧靜。“打起精神。外麵未必安全。”
你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抬起右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小腹丹田之處。這裡沒有兵器,但這裡是你所有力量的源泉。這個動作就像一個頂尖劍客將手按在自己的劍柄之上。一種無形的氣勢開始從你身上緩緩升騰。
你身旁的淩華幾乎在你開口的第一個字吐出的瞬間便有了反應。她那雙緊閉著的美麗眼眸猛地睜開。如果說,剛才的她還是一朵在靜靜吐納天地靈氣的聖潔雪蓮,那麼此刻的她便瞬間變成了一柄剛剛出鞘、閃爍著致命寒芒的絕世凶刃。她原本因為調息而顯得紅潤柔和的臉龐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變得如同萬年寒冰般冷冽。那雙美麗的眼睛之中,所有柔情與崇拜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片屬於頂尖殺手的絕對冷靜與漠然。
她的身體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隻是腰背微微挺直,整個人的重心瞬間下沉,如同一隻已鎖定獵物、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的雌豹。她的右手也悄無聲息地滑向了自己的腰間。這裡係著一條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普通布質腰帶,但隻有她自己知道,這條腰帶的帶扣之中隱藏著一柄薄如蟬翼、韌如青絲、吹毛斷發的【繞指柔】軟劍。
幾乎在同一時間,船頭那個一直如同雕像般沉默的船夫,原本極富節奏的劃槳動作也出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停頓。隨後,他的動作變得輕緩而無聲。那支黑色的船槳每次切入水麵,都不再帶起絲毫漣漪與聲音。整艘小船如同水麵之下的一條幽靈魚,繼續向著那片微光悄無聲息地滑去。
他沒有回頭,沒有說話,但這個動作已經表明了他的專業與態度。他聽到了你的警告,並且做出了最正確的應對。
小船在接近出口的時候,速度變得越來越慢。最終,船頭輕輕地撞在一處冰冷而堅硬的物體之上,發出了一聲極其沉悶的“咚”的聲響。那是一扇布滿鐵鏽與水藻的巨大鐵柵欄。它橫亙在水道儘頭,將地下與外界徹底隔絕。隻有幾道微弱的月光從那粗大的鐵條縫隙中艱難地擠進來。
船夫從懷中摸出一把古樸的黃銅鑰匙,插入鐵柵欄旁邊石壁上同樣被水藻覆蓋的鎖孔之中。“嘎啦嘎啦”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那扇沉重的鐵柵欄緩緩地向上方升起,露出一個僅僅隻能容納一艘小船通過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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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清新也冰冷的夜風瞬間倒灌進來,吹得你身上破爛的衣衫獵獵作響。小船緩緩地駛出那扇鐵柵欄。眼前豁然開朗!
一輪殘月遠遠地懸掛在如墨染般的夜空之西,將清冷的輝光灑向大地。你們正身處一條寬闊的護城河之上。河岸兩旁是大片隨風搖曳的茂密蘆葦蕩。在你們的身後,是那座如同匍匐在黑暗之中的洪荒巨獸般的京城城牆。城牆之上火把通明,依稀可以看到一隊隊來回巡邏的士兵那小小的身影。肅殺的氣氛即便是隔著這麼遠,依舊能清晰地感受到。
小船沒有停留,而是悄無聲息地劃向了對岸那片茂密的蘆葦蕩之中。在蘆葦蕩的深處,有一個極其隱蔽的簡易木製碼頭。船夫將船穩穩地靠岸,然後拿起船頭的竹篙,向著岸上某個方向輕輕地指了指,發出了一個沙啞而簡短的音節。“亭。”說完,他便不再理會你們,掉轉船頭,再次劃入了那片黑暗之中,很快便與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消失不見了。
你帶著淩華一躍上岸。雙腳踩在堅實而鬆軟的泥土之上,一種久違的踏實感油然而生。你們順著船夫所指的方向,穿過這片足有半人多高的蘆葦蕩。很快,一座孤零零的涼亭便出現在了你們的視線之中。
那是一座有些破舊的八角涼亭,靜靜地佇立在荒野之中。亭子的牌匾之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望江亭。亭子的旁邊果然拴著兩匹神駿的黑色高頭大馬。那兩匹馬通體烏黑,沒有一根雜毛,四肢修長有力,肌肉線條流暢,一看便是來自西域的頂級良駒。馬背之上配著嶄新的馬鞍,旁邊還掛著兩個鼓鼓囊囊的包裹。
裡麵是兩套乾淨的土黃色粗布便裝,幾個裝滿了清水的竹筒,一些用油紙包好的乾硬肉餅,以及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你打開錢袋,裡麵是厚厚一遝的銀票和一些碎銀。錢多多確實沒有食言。他的安排細致周到,無可挑剔。
你將一套衣服扔給了淩華,自己也飛快地換上了另一套。那身沾滿了灰塵與汙漬的破爛短褂,被你隨手扔進了蘆葦蕩之中。換上乾淨的衣服,整個人都感覺清爽了許多。
你翻身跨上馬,動作乾淨利落。淩華也緊隨其後,跨上了另一匹馬。你沒有立刻策馬狂奔,而是勒住了韁繩,回頭望向那座在夜色中依舊燈火輝煌的龐大城市。
那裡有你的敵人,有你的仇恨。那裡也有你親手點燃的滔天大火與無儘的混亂。你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那雙眼睛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潭,倒映著那座城市的燈火,也倒映著那輪冰冷的殘月。
京城,再見。
不,是再也不見。而是,下一次再見,我將不再是被追捕的欽犯了……
你猛地一拉韁繩,調轉馬頭,望向前方那片一望無際的漆黑荒野。
“駕!”一聲低喝!兩匹神駿的黑馬,如同兩道黑色的閃電,瞬間便衝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見,隻留下那座孤零零的望江亭,依舊在冷月之下沉默地佇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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