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姬勝緩緩地從台階上走了下來。他那如同山嶽般的身影站立在了你的麵前,將你與他的兒子徹底隔開。他重新將自己擺回了棋盤之上。他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你那張普通的臉,仿佛要將你徹底看穿。他沒有再去糾結於你的那個“誅心”問題。他一改之前那殺氣外漏的模樣,整個人氣息變得無比內斂。他就如同一個在戰場上遇到了值得尊敬的對手的職業軍人。他用一種無比直接卻又無比玩味的語氣緩緩地問道:
“你想要什麼?”
那句如同是在平靜湖麵之上投下了一顆隕石一般的問話,在這片早已經被冰冷與殺意徹底籠罩的庭院之內,緩緩地回蕩。
“你想要什麼?”燕王姬勝,那雙如同是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鎖定在你的身上,仿佛是要將你的靈魂都給徹底地剖開!他已經收起了那足以讓山河變色的滔天怒火。但是,此刻的他,卻比剛才要危險一百倍!因為,他已經將你當成了一個真正對手!一個值得他動用自己所有心智與謀略去對付的棋手!你的回答,將會決定你以及這滿院數百人的生死!
你看著他那張寫滿了鐵血與威嚴的臉。你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緊張與恐懼。你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你的目光無比平靜地掃過周圍那一張張因為極度緊張而變得有些扭曲的臉。那些手持利刃與勁弩的王府親衛。他們是最精銳的殺戮機器。但是,此刻,在你的眼中,他們也不過是一群迷茫的羔羊。
然後,你的聲音緩緩地響起,是那麼的輕,那麼的淡,卻帶著一種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靈魂為之顫抖的力量。“我想要……”你緩緩地說道,“在這座城市……講一個故事。”
故事?!在這個屍體尚未冰冷、殺機四伏的夜晚!在這個你與燕王進行生死對峙的瞬間!你竟然說,你隻是想要講一個故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位早已是做好了萬全準備來應對你任何獅子大開口的燕王姬勝!他那雙微微眯起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極致的錯愕!而你,卻仿佛是沒有看到他們那無比怪異的表情一般,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一個”,“關於‘民’與‘官’的故事。”
“而我,需要……”你的目光再次落在燕王姬勝的身上,無比平靜地吐出了你那個在所有人看來都是荒謬到了極致的要求。“王爺,你的……默許。”
死寂。如同是墳墓一般的死寂。
整個燕王府前院之內,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瘋子一般的眼神看著你。他們無法理解!他們無法想象!竟然會有人耗費如此大心機!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掀起了如此大風浪!就隻是為了講一個故事?!然而,就在這片死寂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無比洪亮、無比粗獷,卻又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意味的大笑聲猛地炸響!燕王姬勝他,竟然笑了!他笑得是前仰後合!笑得是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指著你,臉上的肌肉因為劇烈的大笑而不停地抽搐著。
“故事?!講一個於‘民’與‘官’的故事?!哈哈哈哈!小子!你你,是本王這輩子見過的最有意思的一個瘋子!!!”
他的笑聲緩緩地停歇下去。但是,他眼中的那抹玩味之色,卻是變得越來越濃!他那雙如同是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你,緩緩地說道:“默許?你想要本王的默許?可以!”
他的回答無比的乾脆!乾脆到了讓他身旁的姬長風都是臉色一變!
“但是!”姬勝的話鋒猛地一轉!他那張寫滿了鐵血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如同是狡猾狐狸一般的笑容。
“本王,是個軍人!”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如同是金鐵交鳴!
“本王的這一生都是在與生死搏殺,為業!本王信奉的隻有力量!隻有拳頭!”
他無比輕蔑地朝著南方——也就是大周皇朝都城洛京的方向撇了撇嘴,聲音之中充滿了不屑與鄙夷!
“本王,和金鑾殿上那個連懲惡揚善這種事情都無法包容的黃毛丫頭不一樣!”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你的身上,那股屬於軍人的實用主義與霸道,在他的眼中展露無遺!“倘若!你能讓本王的士兵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彆說默許你講一個狗屁故事!就算是本王將遼東三十萬兵馬元帥之位讓給你當!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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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是個粗淺的人!”他無比自嘲地笑了笑,但是,笑容之中卻帶著一種發自骨子裡的驕傲。“不然,也不會被那個親小人、遠賢臣的狗屁皇兄安排到這個鳥不拉屎、魚龍混雜的安東府!給這個搖搖欲墜的大周鎮守這個破東北大門!”說最後,他的聲音之中已然是充滿了無儘的煩躁與疲憊!他仿佛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一般,也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地抱怨著壓抑在他心中數十年的滔天怨氣。
“小子!你知道嗎?!”他死死地盯著你那雙平靜的眼眸,仿佛是要將自己所有的煩惱都給倒出來一般。
“在本王治下!這小小的安東府城內!就住著首鼠兩端的慕容氏順夷!還有桀驁不馴的宇文氏蠻夷!”
“在城外!還有那如同是牆頭草一般的段氏順夷!以及那如同是瘋狗一般的高氏蠻夷!”
“更彆在說那更遠的草原之上,還有那群每年冬天都會南下打秋風的拓跋氏蠻夷!”
“在白山黑水之間,還有那群茹毛飲血、不通教化的禿發氏蠻夷!”
“朝中那幫隻會動動嘴皮子的腐儒!天天在本王的耳邊聒噪!說本王放著這些心腹大患不剿!天天隻知道去打那圖滿江東邊那些不成氣候的野人!是在擁兵自重!是在圖謀不軌!!!”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如同是壓抑了無數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圖謀不軌?!擁兵自重?!我呸!!!”他狠狠地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他死死地盯著你那雙自始至終都是無比平靜的眼眸,用一種幾乎是在拷問靈魂一般的聲音嘶啞地咆哮道:“本王就想問問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子!”
“這整個遼東漢人不過百萬!”
“你讓本王和這麼多的夷人開戰?!即便本王再能殺!殺到刀卷刃!劍折斷!”
“你告訴本王!”
“本王能不能保住這安東府一世太平?!”
那如同是一頭被困了數十年的雄獅所發出的最痛苦,也是最不甘的咆哮,在這片死寂的庭院之內久久地回蕩。“本王能不能保住這安東府一世太平?!”這已經不再是一個問題。這是一個上位者的哀嚎。是一個背負了百萬漢人生死的統治者,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向一個神秘闖入者所發出的靈魂拷問!
整個庭院的空氣,仿佛都因為這句話而徹底地凝固。那數百名鐵血的王府親衛,全都是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他們手中那緊握的兵刃,在這一刻仿佛是變得無比的沉重。他們第一次在他們那如同是山嶽一般的王爺的身上,看到了疲憊與迷茫。
而站在燕王身旁的姬長風,更是臉色慘白,嘴唇微微顫抖。他心在這一刻,仿佛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狠狠地攥住。
痛苦!
無力!
以及對自己的深深厭惡!
父王,他的父王原來一直都是在獨自一人,背負著這樣沉重的枷鎖嗎?!他以為的權勢滔天,他以為的生殺予奪,原來在這殘酷的現實麵前,也不過是一個華麗而又冰冷的囚籠!而他這個自詡為聰慧過人的世子!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什麼都沒有為他分擔!
一時之間,整個庭院都陷入了一種無比壓抑的悲涼氣氛之中。然而,就在這片足以讓鋼鐵都為之融化的悲涼與絕望之中。你依舊,是那麼的平靜。你那雙深邃得如同是古井一般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幾乎是要將自己所有軟弱都給暴露出來的老王爺。
你沒有去同情他。
你也沒有去可憐他。
因為你知道他不需要。
他是一頭雄獅!即便被困在籠中,他依舊,是獅子!他需要的,不是廉價的同情。而是一柄可以打破這個囚籠的鑰匙!你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你甚至是沒有去順著他的話去分析那所謂的夷漢矛盾。因為你知道那沒有任何的意義。那隻是陷入了一個早已是被設定好的死循環。你隻是無比突兀地將那個早已是被所有人給拋之腦後的重新拉話題了回來。
“王爺,”你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平淡,卻如同是一柄最鋒利的錐子,狠狠地刺入了這片壓抑的死寂!“我的故事,”你緩緩地說道,“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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