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被燒焦的木炭,在你的手中化作了一柄足以重塑乾坤的神筆。那張粗糙泛黃的草紙,在你的麵前變成了一方可以承載一個全新世界的天地。
你忘卻了時間,
忘卻了饑餓,
甚至忘卻了自己。
你的整個靈魂都徹底沉浸在了這場前所未有的創造之中!
你的筆在紙上飛快地移動著。那不是在寫字,那是在開天辟地!你的思緒如同奔騰的江河一瀉千裡!你的意誌化作了那《時要論》中的每一個文字、每一個標點!
“論何為‘天命’?”你在開篇便扔下了一個足以動搖整個皇權根基的驚雷!你用最淺顯易懂的語言告訴世人:天命不在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將相,天命在於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這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你用他們信奉了千年的理論來攻擊他們自己,在顛覆他們的信仰。
“知百草可活命。”你畫出了十幾種最常見的草藥圖譜,詳細標注了它們藥性以及用法。艾草可止血驅寒,蒲公英可清熱解毒,車前草可利尿明目。這是你給那些掙紮在死亡線上的底層百姓最直接也是最實用的“恩賜”。
“青衫俠客第七回:三問城隍為何不顯靈!”你的筆鋒一轉,將那早已在安東府傳得神乎其神的“青衫俠客”的故事推向了全新的高潮!你讓他夜闖城隍廟,劍指那泥塑的神像,替天下所有冤魂,發出三句振聾發聵的質問:“你食人間香火,為何坐看惡霸橫行?”“你掌陰司權柄,為何任由貪官當道?”“這滿天神佛,究竟是護佑蒼生,還是與這吃人的帝王將相沆瀣一氣?”你在殺神,用最決絕的方式摧毀這個世道最後一絲虛假的精神寄托。
日升月落,你不眠不休,眼中布滿了血絲,但精神卻亢奮到了極致。淩華曾數次端著粗糙的飯食和清水,來到你的麵前,但每一次都被你用一個不容置疑的眼神勸退。你就像一台永不停止的機器,瘋狂地將腦海中,那些足以焚天煮海的思想,傾瀉在一張張薄薄的紙片之上。終於,當第二天的晨曦,再次透過那破敗的屋頂照射進來的時候,你寫完了最後一個字。《時要論》創刊號完稿,你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然後整個人向後一仰,靠在那冰冷而堅硬的石壁之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就在安東府那片小小的破舊院落之中,正孕育著一場足以顛覆整個時代的風暴。
遠方那無儘的碧波之上,一艘偽裝成普通商船的大周皇家快船,正乘風破浪朝著安東府的方向疾馳而來。船頭甲板之上,兩道身影正迎風而立。為首的是一個身穿月白色錦袍、麵容俊美卻帶著一絲與生俱來的孤傲之氣的“貴公子”。他的目光無比深邃,就像是這深不見底的大海一般,讓人根本無法看透。他正是當今大周那位以女子之身,君臨天下的絕代女帝,姬凝霜!而在她身後,站著一個身穿普通丫鬟服飾、容貌卻極為俏麗的少女,隻是此刻她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的神色。她正是女帝的親表妹、梁國公的獨女梁俊倪。
“表姐……不,公子……”梁俊倪一邊伸手摸著光滑的臉蛋,一邊小聲抱怨道:“那張男人的麵具太硬了,戴著真不舒服!等到了安東府,本小姐就換回原來的書香小姐打扮,肯定比那個什麼中年文士,討人喜歡多了!”她所說的“中年文士”,自然就是她之前在清河鎮和連州港的偽裝。然而,對於她的抱怨,姬凝霜卻是充耳不聞。她的目光,依舊死死鎖定在那海天相接的儘頭,仿佛已經看穿那數百裡的距離,看到了那座早已暗流湧動的城市,看到了她野心勃勃的皇叔,也看到了那個敢當著天下人麵,公然挑戰她皇權的狂徒。
“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她突然喃喃自語,聲音很輕,卻帶著足以讓風雲色變的霸氣。“太平世界,天下同此涼熱?”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決絕的笑容。“楊儀,皇叔,朕要你們親眼看著!朕是怎樣重整大周氣象的!”
那是一種如同皮鞭撕裂空氣時,發出的尖銳爆鳴,清脆而又殘酷。緊接著,便是女人壓抑到極限的痛呼與抽泣。這些聲音,如同一根根最尖銳的鋼針,狠狠刺入了你剛剛從深沉睡眠中蘇醒的意識。你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斜陽如血的景象。夕陽,將這片剛剛有一絲生氣的破舊院落,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色。而在那院落,中央那片剛剛清理出來的空地上,一場近乎殘酷的訓練正在進行。
任清雪那一身如同冰雪般刺眼的白色長裙,在殘陽的映照下顯得更加妖異與冷酷。她手中握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牛皮長鞭,那美豔絕倫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就像是一尊最冰冷的殺戮女神。
“站直!腰挺起來!”她大聲嗬斥著,“連一個最簡單的馬步都紮不穩,你們這群廢物!還想報仇??”她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刮在數十名正在苦苦支撐的女子的心頭。啪!又是一鞭,狠狠抽在一個因體力不支而微微晃動的女子的小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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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痛呼一聲,整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抱著腿失聲痛哭起來:“我……我不練了,嗚嗚嗚,我受不了了。”她的哭聲如同會傳染一般,瞬間引爆了在場所有女子那早已緊繃到極限的情緒,一時間哭聲四起,絕望與痛苦的氣息,再次籠罩這片剛剛才燃起一絲希望之火的土地。
然而,任清雪卻是視若無睹,她眼中的寒光反而更加淩厲。“哭?哭有什麼用?”她冷冷說道,“夫君要的是鋼鐵,不是廢物!”她高高揚起手中長鞭,就要再次狠狠抽下!
就在這時,你緩緩地站了起來。你身上那層屬於“中年相士”的偽裝如同潮水般緩緩褪去,[天?易容?移魂篇]被收了回來。你那屬於自己的真實麵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露在所有人麵前。你沒有動用絲毫氣勢,就像一個最普通的人一般,緩緩地走了過去。你的腳步很輕,卻每步都如同踩在了在場所有人心跳之上。當走到任清雪身邊時,她那即將揮落的長鞭停在半空之中,她那冰冷的美眸之中,露出一絲茫然與困惑。她感受到了,你伸出手,輕輕握住她那纖細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手腕。
“夠了。”你無比平靜地說道。
“夫君……”任清雪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麼,“她們太弱了。”
你沒有理會她,隻是從她手中拿過那根沾染著淚水與血痕的長鞭,然後無比隨意地扔在地上。你轉身麵對那群早已被眼前這一幕徹底驚呆的女子。
她們看著你,看著你那張陌生,卻又仿佛蘊含著某種奇異魔力的臉,哭聲不知不覺地停了。
你環視一圈,然後對著旁邊那同樣一臉不知所措的淩華說道:“去搬些凳子過來,讓姐妹們坐下。”
“是……是!夫君!”淩華如夢初醒連忙應道,然後便帶著手下的女弟子,飛快地跑去找那些剛從院落雜物間中扒拉出來的破舊木凳。
很快,所有女子都無比忐忑地坐下來。她們蜷縮著身體,低著頭不敢看你,就像一群等待審判的罪人。
你也搬了一張不高的凳子,坐在她們對麵。你沒有居高臨下,而是與她們平視。
“疼嗎?”你突然開口問道。
女子們一愣,你的目光,落在那個最先被打倒的女子腿上,那裡一道鮮紅的鞭痕觸目驚心。那女子下意識地將腿往回縮了縮,然後怯生生地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你繼續問道。
“我……我叫小草。”小草聲音越來越小,頭也埋得越來越低。
“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六……”
“為什麼來到這裡?”小草聲音更輕了,“我爹好賭,把我賣給了【醉仙樓】,【醉仙樓】被您燒了,我不敢回家……”
“你恨你爹嗎?”
小草沉默了許久,才輕輕搖了搖頭。“我娘身體不好,常年要吃藥,我還有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