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聽罷,臉上的疑慮稍減,反倒生出幾分興趣。他順手從身旁一名內侍手中拿過柴刀,掂了掂,笑道:“既是於阿娘病情有益,那便是大事。這竹子,也算用得其所。來,讓為兄也幫你們砍兩棵……”
“乾嘛呢?乾嘛呢?怎麼這麼吵?承乾!你在做什麼!”
他剛舉起柴刀做勢要砍,一個威嚴中帶著薄怒的聲音如驚雷般自身後炸響,嚇得他渾身一激靈。
李麗質兩人也是如此,不由怯怯的回頭看去。
隻見自己阿爺不知何時已立於太極殿台階上,麵色沉凝,目光如炬,瞪著自己幾人,看著倒在地上的湘妃竹,眼角不由微微抽動著。
李承乾趕忙放下握著的柴刀,手下意識地往身後藏了藏,躬身道:“阿爺……”
“胡鬨!”李世民斥道,壓迫感十足,“你乃大唐儲君,手持利刃,躬親伐木,成何體統?!”
“阿爺,是阿娘,阿娘想移幾株湘妃竹過去。”
李麗質眼珠一轉,率先反應過來,直接把黑鍋往長孫皇後身上背,說罷,還對著豫章公主使了個眼色。
“是啊!阿爺!”豫章公主何等聰慧,立馬反應過來,接話道,“昨日女兒看見阿娘看著窗外的普通竹子,感歎說,若是再栽有湘妃竹就好了,於是,女兒兩人今日自作主張的……就……”說著,她抬眼怯怯的看著李世民,聲音越來越低。
李世民看著兩個女兒這副模樣,又聽她們搬出了皇後,胸中的火氣頓時被堵了回去,發作不得。他難道能說皇後品位不高?還是能指責女兒們孝心可嘉?
“……胡鬨!”這次的斥責,威嚴仍在,但怒氣已消了大半,“即便是皇後有意,也該交由將作監妥善移栽!你們這般毛手毛腳,若是傷了根係,種不活,豈不是白白糟蹋了東西,更辜負了你們阿娘的心意!”
他頓了頓,目光最後定格在那幾竿竹子上,揮了揮手,語氣疲憊:
“……罷了罷了!速速弄走!下不為例!”
“而你!給我……”說著,他看向李承乾,似乎是想要找個合適的發泄口。
“父皇恕罪!”
李承乾何等機敏,還沒等他發泄,有眼力勁的立馬拖著自己的那條瘸腿就要跪下,以此博得同情,不懲罰自己。
“唉——!罷了,罷了!”見他這副可憐樣,李世民無奈深深歎了口氣,擺擺手無奈的離開,繼續批奏折去了。
“哈哈哈哈哈!”李承乾內心狂喜,在幾人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臉上那絲得意的笑迅速收斂,目光好奇又希冀的看向李麗質二人。
“麗質,豫章,可否帶為兄見見這個張醫師啊!?畢竟,他於阿娘有再造之恩,便如同於我李唐皇室有恩。為兄思忖,於情於理,都當前往拜會,當麵致謝才是。不知可否代為引薦?”
聞言,李麗質與豫章公主交換了一個眼神。李麗質思慮片刻,隨即點頭道:“行!待會你跟我們一起出宮便是!”
“如此,便多謝兩位妹妹了!”李承乾拱了拱手鄭重道。
——
立政殿內。
李麗質辦事極為周到,她並未將所有竹子都運往張毅宅中,而是親自挑選了形態最為優雅的兩三竿,帶著宮人細心栽種在立政殿寢殿窗外最能望見的位置。
並和長孫皇後串通好了口供。
這才和豫章公主兩人帶著李承乾出了宮。
——
“就是這裡嗎?果然不錯!”朱雀大街,李承乾立於車轅上,目光掃過那氣派的門楣與石獅子,語氣帶著驚歎,“阿爺此番,當真稱得上厚賞了。看來這位張醫師,醫術果然通神!”
豫章公主聞言,平靜道:“那是自然!”
李麗質從容接話道:“先進去吧!”
“嗯。”李承乾微微頷首。
不由看了眼自己瘸著的腿,露出一抹希冀的光。
“希望這位張醫師也能治好我的腿吧!?”
幾人推開大門,向著裡麵走去。
“喲!五娘,豫章,你們來啦!”張毅熟稔地打著招呼,目光隨即落在陌生的李承乾身上。
此時,他躺在搖椅上,手裡還拿著個吃了一半的蘋果,在庭院裡悠閒的曬著太陽。
李麗質上前一步,溫聲介紹道:“張郎君,這位是我阿兄,承乾。”
“和稱心吃雞的那個!”
聞言,張毅猛地從搖椅上坐直了身體,目光震驚和複雜的落在李承乾身上。
曆史上可是有記載著,李承乾是喜歡著一個男子的。
“我靠!正主來了!”他內心嘀咕。
李承乾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微妙的眼神,微微一愣,不知張毅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
“……”見張毅這副模樣,豫章公主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張毅跟自己說過的話……
現場氣氛瞬間有些凝滯。
李麗質敏銳地察覺到了三人之間詭異的氣氛,雖不明所以,但還是輕咳一聲,先行打破沉默:“張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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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見過太子殿下!”
張毅急忙起身,故作恭敬的行禮道。
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反而讓李承乾更加疑惑了。
李承乾虛扶一下,語氣帶著探究:“張醫師不必多禮。你……認識我?”他非常確定,自己此前從未見過此人。
“不不不,第一次見,第一次見!”張毅連忙擺手,直起身子,大腦飛速運轉,趕緊找了個借口,“隻是久聞太子殿下賢名,今日得見天顏,一時激動,有些失態了。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李承乾看著他這番手忙腳亂的模樣,再聽到那有些蹩腳的奉承,心中的疑慮反而消散了些,畢竟若真是彆有用心之徒,這演技也太拙劣了。
他溫言道:
“張醫師不必如此多禮,更不必請罪。你於我們阿娘有再造之恩,便如同對我李唐皇室有莫大恩情。在此處,不必拘於虛禮,若張醫師不棄,喚我一聲‘承乾’便可。”
他這番話語氣誠懇,甚至姿態都放得極低。
一旁的李麗質和豫章公主見此,都微微有些動容,深知他們這位阿兄性子驕傲,能讓他說出這番話,實屬不易。
張毅聞言,心中也是一震,暗忖:‘好家夥,這誠意給得夠足的。曆史上說他後來變得乖張暴戾,可現在看來,明明是個挺上道的年輕人啊……’
他立刻順杆往上爬,臉上堆起受寵若驚又不那麼刻意的笑容,拱手道:“殿下……呃,承乾兄如此厚愛,那…那張毅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醫師年歲比我大,直接叫我承乾就是!”
“行!承乾,那你以後也彆‘張醫師張醫師’地叫我了,聽著怪生分的,就叫我張毅!”
“行!”李承乾微微點頭,聲音平和道,“張毅。”
“奴婢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