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青山派後山。
晨霧未散,山間濕氣凝成露珠,掛在竹葉尖上搖搖欲墜。
沈清瀾手持長劍,劍鋒瞬間劃破薄霧,但招式卻比往日慢了幾分。
她手腕一抖,本該刺出的一劍竟偏了三寸,劍尖擦過青石濺起幾點火星。
又走神了......
沈清瀾收劍而立,眉頭微蹙。
隻因前幾日那個噩夢,像塊石頭一直壓在心頭。
夢裡火光衝天,慘叫聲不絕於耳,可每當她要看清那些麵孔時夢境便戛然而止。
醒來後,枕巾已被冷汗和淚水浸透。
武者直覺向來敏銳,這夢絕非無緣無故。
但自己從小在山上長大,沒有父母親戚,這噩夢到底指向哪裡呢?
師姐累了吧?我帶了些果子來。
清朗的男聲從竹林外傳來。
沈清瀾轉身,看見小師弟徐子茂提著竹籃走來,籃子裡堆著剛摘的山楂,紅豔豔的果子上還沾著晨露。
她下意識後退半步,又立刻穩住身形。
奇怪。
自從那場噩夢後,每次見到這位向來親近的師弟,心底總會湧起一股莫名的抗拒。
就像此刻徐子茂笑容溫潤如常,她卻覺得那雙眼眸深處藏著什麼。
謝謝師弟。她接過竹籃,指尖刻意避開觸碰。
二人坐在青石上分食野果,徐子茂偷瞄著師姐的側臉,晨光為其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
他喉結滾動心神一陣激蕩,又急忙移開視線,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清醒點!
聖教剛完成統一,那些老家夥們還在虎視眈眈,兩年謀劃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豈能因兒女私情功虧一簣?
雜役的腳步聲打破了沉默。
穆長老讓二位半個時辰後去練武房。
青山派議事大廳,檀香繚繞。
掌門邱玄機端坐主位,八位長老分列兩側。
最末席的新任長老趙衡正捧著賬冊,額頭滲出細汗:掌門師兄,這個月門派收入下降兩成。追風劍派搶了我們三條商路的鏢局生意,實在......
知道了。
邱玄機吹開茶沫,眼皮都沒抬,追風劍派掌門的女兒,上月成了月華聖地六長老的妾室。
大廳裡響起幾聲意味深長的。
既然如此,給治下商戶再加三成租子。邱玄機放下茶盞,瓷器碰觸楠木桌麵的聲響讓趙衡一顫。
就說近來盜匪橫行,青山派需增派人手剿匪。
趙衡遲疑道:可近來並未聽說有大股盜匪......
邱玄機冷笑一聲並未開口解釋。
坐在第三位的馬長老突然咳嗽,這次也該輪到我了吧,手下的野狼幫這個月還沒錢上供呢。
滿座長老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趙衡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盜匪就是自家圈養的幫派。
什麼剿匪,分明是找個由頭刮一層油水。
啊,不對,這叫資源優化配置。
穆長老坐在窗邊陰影裡,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
百餘年前先輩們揭竿而起,將腐朽的前朝砸得粉碎。
但誰能想到,那些豪傑成立的各大門派,如今倒成了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蟲?
他望著窗外練武場——幾個雜役弟子正扛著米袋蹣跚而行,腰帶深深勒進瘦骨嶙峋的腰腹。
可自己又能如何?
每月五百兩銀子的長老供奉,早就把他也綁在了這架馬車上。
商討結束後,穆長老心事重重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