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一支由五十輛雙輪大車組成的龐大商隊,浩浩蕩蕩地駛入莽山地界。
車輪碾過夯土官道,發出沉悶的轆轆聲響,騾馬噴著粗重鼻息,揚起漫天塵土。
領頭的是個身材魁梧、穿著不起眼護衛服飾,但眉宇間卻有一股行伍煞氣的漢子——程陽。
他是帝都五軍都督府的一名實權千戶,更是攝政王鄭暄的心腹之一,往莽山輸送物資的差事,一直都是由他親自負責。
雖說這差事需要遠離帝都繁華,風餐露宿,穿越重重窮山惡水,但程陽對此樂此不疲,甚至頗為期待。
畢竟這裡不是帝都,無需注意那些官場規矩,主打一個百無禁忌!
他可以隨心所欲拔刀,看誰不順眼,找個由頭殺了便是!
尤其是莽山裡的土匪山賊,大都是些烏合之眾,沒什麼像樣的實力和裝備。
每次護送商隊,對他和手下那幫如狼似虎的京營精銳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場放鬆身心的狩獵遊戲。
不僅能殺個儘興,用鮮血和慘叫來慰藉枯燥旅途,還能在回京後得到一筆可觀的賞銀。
稱之為美差也不為過!
然而,這次卻讓程陽有些憋悶。
商隊剛進入莽山地界時,確實也遇到了幾個試圖攔路打劫的毛賊。
可還沒等程陽拔出腰刀,策馬衝上去活動筋骨,手下那些同樣手癢的弓弩手就已經搶先一步。
“嗖嗖”幾箭,精準地將那些毛賊直接釘死在路旁樹乾上,連個像樣的抵抗都沒有。
這讓程陽大為掃興,如同蓄力一拳卻打在空處,氣得中午用餐時都比往常少喝了足足三杯酒。
等到商隊正式踏入莽山東麓區域後,情況更是詭異。
官道兩旁不再是荒無人煙,而是大片大片正在被開墾的田地,無數麵黃肌瘦的流民正揮舞著鋤頭勞作著。
秩序極為井然,竟然連一個試圖靠近商隊、甚至多看一眼的毛賊都沒有!
兩月未來,如今整個東麓到處透著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平靜。
這種百姓眼中的太平光景,讓渴望殺戮與鮮血的程陽感到極其不適,甚至痛心疾首。
一點莽山該有的活力都沒有!
越想越氣的程陽,望著道旁那些埋頭苦乾的流民,突然惡向膽邊生。
他猛地張弓搭箭,也不瞄準,隨意就朝不遠處一個正在鋤地的老農射了過去!
“嗖!”
箭矢帶著尖嘯聲從老農胳膊擦過,帶走一小片皮肉,又深深紮進土裡。
那老農先是一愣,隨即劇痛傳來,捂著流血的手臂倒在地上來回打滾。
旁邊的農婦和孩子見狀嚇得魂飛魄散,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聽到這熟悉的慘叫,程陽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終於露出滿足而殘忍的笑容。
對了!
就是這個味!
這才是莽山該有的樣子!
乾什麼不好,非要種地?
把傳統手藝都丟了!
他心滿意足地收起弓,仿佛剛剛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催促商隊繼續前進。
越往莽山深處走,四周的地形開始變得複雜起來。
官道兩側不再是開闊的荒地,而是連綿起伏的山巒、茂密的森林,將陽光遮擋的一乾二淨,連光線都暗淡了許多。
林中寂靜得有些反常,隻有車輪和馬蹄聲回蕩,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音調奇異的鳥叫聲,顯得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