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王府,太後寢殿。
濃重的夜色被殿內幾盞鎏金宮燈柔和的光暈驅散一角,
空氣中百合香氣依舊,卻仿佛被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氛圍所浸染。
太後半倚在寬大奢華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並未如往常般躺臥,
而是背後墊著數個厚厚的雲錦引枕,
身上蓋著輕暖的蠶絲錦被,隻露出一張略顯蒼白卻依舊豔光逼人的臉龐。
她似乎已從最初的驚悸中緩過些許精神,但那雙眼眸深處,除卻殘留的脆弱,
更多了一種被危機催生出的、近乎偏執的掌控欲和探索欲。
賈璘依舊垂手侍立在離床榻三步之遙的陰影裡,姿態恭謹如初。
他已在此守了近一個時辰,如同最忠誠的影子。
“璘兒……”太後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一絲慵懶的倦意,尾音卻拖得綿長,
“站了那麼久,腿腳都僵了吧?”
“臣侍奉太後,不敢言累。”賈璘聲音平穩無波。
太後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在寂靜的寢殿裡格外清晰。
“哀家知道你的忠心。隻是……這心裡頭,總覺得空空落落,沒個著落。
白日那驚險,就像一塊冰,始終貼在哀家的魂魄上,驅不散的寒氣……”
她抬起眼簾,目光如同帶著鉤子,牢牢鎖住陰影裡的賈璘,
“哀家躺著,總覺得這床榻空曠得嚇人,仿佛下一刻就有黑手從那黑暗中伸出來……”
她的話語極富感染力,將白日遇刺的恐懼感無限放大,並巧妙地與她此刻的“空曠感”聯係在一起。
這已不是單純的安撫需求,而是鋪設了一個極具暗示性的、難以拒絕的理由。
“璘兒,”她的聲音陡然放軟,帶著一種近乎祈求的脆弱,
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過來……到哀家身邊來。”
賈璘依言上前一步,停在腳踏旁,依舊保持垂首侍立的姿態:“太後有何吩咐?”
太後凝視著他低垂的、線條冷硬的側臉輪廓,緩緩開口,
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難以言喻的誘惑與試探:“哀家要你……上來。”
賈璘的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
“不必寬衣,就穿著你的外袍,”
太後的聲音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卻又有種奇異的蠱惑力,“躺在哀家身邊……外側就行。
哀家隻是想……身邊有個實實在在的、能護得住哀家的人躺著,讓哀家能閉得上眼,踏實睡一會兒。”
她刻意強調了“護得住哀家的人”,目光灼灼,
仿佛要穿透賈璘的皮囊,看清他白日裡那匪夷所思的力量源泉。
這要求,已逾越了所有禮法規矩的界限。
與當朝太後同榻而臥,即便是和衣,傳出去也是驚天動地、足以將他碾為齏粉的滔天大罪!
寢殿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爆出細微的燈花聲。
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令人窒息。
賈璘能清晰聽到自己胸腔內心臟沉穩而有力的搏動。
太後也不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鳳目在柔和的暖光下,閃爍著複雜難辨的光芒:
有對安全感的病態渴求,有對權力絕對掌控的自信,有對眼前這個男人極限的試探,
更深藏著一絲被那神秘力量點燃的、近乎瘋狂的占有欲——
她要的不是一個臣子,而是一個能填補她所有恐懼與掌控欲的、獨屬於她的強大禁臠!
賈璘緩緩抬起頭。
他的眼神依舊深邃沉靜,如同古井無波,沒有絲毫慌亂或受寵若驚,
但那眼底深處,卻仿佛有幽暗的漩渦在無聲旋轉——
那是權力傾軋的危險,是情欲陷阱的誘惑,
是對係統暴露的忌憚,更是對自身處境的冰冷計算。
他沒有立刻回答,也沒有立刻動作。
這短暫的沉默,本身就構成了一種無聲的對抗,
一種在絕對威壓下維持著最後一絲尊嚴的抵抗。
太後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並未發作,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更深的、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意:
“怎麼?哀家的忠福王……是怕了?”
她用上了“忠福王”的封號,既是提醒,也是加壓。
賈璘的目光終於與她對視,那眼神平靜得可怕。
他微微躬身,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敲打在緊繃的空氣中:
“太後懿旨,臣不敢違逆。隻是……君臣有彆,禮不可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