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車隊抵達蜀中首府——錦官城成都)。
與蜀道的險峻荒涼截然不同,錦官城繁華似錦,
十裡長街商鋪鱗次櫛比,河道畫舫穿梭不息,
空氣中彌漫著椒麻辛辣的食物香氣與脂粉香料的奢靡氣息。
然而,在這片歌舞升平的繁華之下,賈璘一行人卻嗅到了更為濃烈的血腥與陰謀的味道。
依據鹽場賬冊中透出的“鶴鳴樓”密道標記,
目標直指這座蜀中最負盛名、也最魚龍混雜的銷金窟。
鶴鳴樓臨江而建,飛簷鬥拱,燈火徹夜不熄,
絲竹管弦之聲遠傳數裡,是蜀地達官顯貴、豪商巨賈尋歡作樂、密謀交易的絕佳場所。
夜,鶴鳴樓。
賈璘換上了一身低調卻質地精良的玄色暗紋錦袍,刻意收斂了逼人的氣勢,扮作一位來自江南尋歡作樂的富商闊少。
黛玉、妙玉、平兒等人則被他安置在城中另一處隱秘安全的據點,由林忠帶精銳護衛。
他隻帶了數個同樣喬裝打扮、身手最好的親兵進入鶴鳴樓。
樓內更是極儘奢華之能事。
雕梁畫棟,金粉塗壁,數層高的天井中懸掛著巨大的琉璃蓮花燈,流光溢彩。
空氣裡彌漫著濃鬱的異域熏香、陳年酒香與女子身上的脂粉甜香,熏得人昏昏欲醉。
無數衣著暴露、姿容妍麗的鶯鶯燕燕穿梭其中,嬌聲軟語不絕於耳。
今夜,恰逢鶴鳴樓每月一度的“花魁宴”。
新任花魁“玉玲瓏”首次公開亮相獻藝,引得全城矚目,樓內更是賓客如雲,喧囂鼎沸。
賈璘深知,越是混亂喧鬨,越容易隱藏殺機,也越方便對方行事。
他不動聲色地占據了一個位於二樓雅座、視野開闊的位置,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全場形形色色的人。
“這位爺,看著麵生,想必是慕名而來欣賞玲瓏姑娘的吧?”
一個塗脂抹粉、笑容諂媚的中年鴇母扭著腰肢走近,
“真是趕巧,玲瓏姑娘的獻藝馬上就要開始了,她親自調製的‘瓊瑤露’可是難得一品,爺可要嘗嘗?”
她身後跟著一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托盤上放著一盞晶瑩剔透的琉璃杯,
杯中盛著琥珀色的液體,散發著奇異的甜香。
賈璘心中警鈴大作。
他麵上卻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眼神在鴇母和那杯酒之間流連,帶著富家公子特有的輕佻與好奇:
“哦?花魁親手調的酒?那倒是要見識見識。”他伸手便要去接。
鴇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笑容更盛:
“玲瓏姑娘的手藝,保管爺喝了……回味無窮!”
就在賈璘的手指即將碰到酒杯的瞬間,
他敏銳地捕捉到鴇母身後那個始終低垂著頭的小丫鬟,端著托盤的手指極其輕微地一顫!
同時,他超乎常人的嗅覺捕捉到那甜香之下,
一絲極其微弱、常人根本無法察覺的、帶著淡淡苦味的異香——「千日醉」!
這是一種極為霸道的宮廷秘藥,相傳服用後會陷入深度昏迷,如同沉睡千日,任由擺布!
賈璘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
他佯裝突然看到感興趣的景象,目光越過鴇母望向樓下剛登台的花魁,伸出的手順勢在酒杯邊緣輕輕一拂,像是猶豫了一下,
隨即朗聲笑道:“好酒不能獨享,如此佳釀,待玲瓏姑娘獻藝完畢,本公子再與佳人共飲豈不美哉?”
說罷,隨手丟給鴇母一錠銀子,“給爺留著,爺先去更衣。”
他表現得像一個被台上美人吸引了注意力、
臨時改變主意的紈絝子弟,轉身便帶著親兵往雅座旁的甬道走去,似乎要去方便。
鴇母愣了一下,看著賈璘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對那丫鬟使了個眼色。
丫鬟端著那杯酒迅速隱入人群。
賈璘知道,對方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看似隨意地走向位於三樓深處一間更為僻靜、名為“聽濤閣”的奢華包廂,
這正是他根據線索推測、可能藏有密道入口的地方之一。
他遣開親兵守在樓梯口,隻身推門而入。
房門關上的瞬間,他敏銳地感知到至少三道森冷的殺機從包廂角落的不同方向鎖定了自己!
包廂內光線曖昧,熏香更濃。
賈璘佯裝毫無防備地走向酒桌,仿佛想倒杯水解渴。就在他背對著屏風的刹那——
咻!咻!咻!
三道淬毒的烏黑弩箭破空而來!
無聲無息,角度刁鑽至極,分彆射向他的後心、後頸和腰眼!
同時,屏風後和房梁上也猛地撲出數道手持淬毒短刃的黑影!
賈璘早有準備!他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間橫移,原地隻留下一道殘影。
弩箭“咄咄咄”釘入他原先位置的牆壁!他反手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匕,寒光乍起,迎向撲來的殺手!
“鐺!鐺鐺!”
金鐵交鳴之聲在密閉的廂房內炸響!來襲的都是高手,招招致命,配合默契,顯然訓練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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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璘雖武藝超凡,但在猝不及防的圍攻和狹小空間內,也一時被逼得險象環生。
他故意賣了個破綻,左臂硬挨了一記毒刃劃過的疼痛並未傷及筋骨,隻是皮肉翻卷),
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袖,動作也隨之一滯!
他悶哼一聲,踉蹌後退,撞翻了桌上的酒壺,
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仿佛真的中了毒又受傷,氣息“紊亂”起來。
殺手們見狀,攻勢更急,毒刃如同毒蛇般纏了上來,意圖將他亂刃分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緊閉的包廂雕花木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麵狠狠撞開!
一道纖細卻帶著決絕氣勢的身影闖了進來!
竟是林黛玉!
她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藕荷色素麵勁裝外罩一件寬大的深色鬥篷掩人耳目),
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焦急卻堅定的眼眸。
她手中緊緊握著一柄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細長輕盈的青鋒軟劍!
顯然是她趁護衛不備,暗中跟隨而來!她一路循著打鬥聲找到此處,不顧一切地破門而入!
“璘哥哥!”黛玉一眼便看到賈璘肩臂處殷紅的血跡和“搖搖欲墜”的身影,眼中瞬間燃起怒火與心疼!
她嬌叱一聲,手中軟劍化作一道青虹,不管不顧地刺向離賈璘最近的一名殺手!
她劍法生澀,毫無章法,全憑一股保護心上人的孤勇和憤怒,竟也逼得那殺手不得不回身格擋!
“玉兒!小心!”賈璘心中劇震,萬萬沒想到黛玉會在此刻出現。
他既驚且憂,卻也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不再偽裝虛弱,眼神一厲,氣勢陡然爆發!
手中短匕如同雷霆般蕩開攻向黛玉的毒刃,順勢一腳將一名殺手踹飛撞在牆上!
黛玉的出現雖莽撞,卻如同一劑強心針,亦打亂了殺手精心布置的圍攻節奏。
賈璘抓住這瞬間的混亂,殺招迭出!
匕首寒光閃爍,配合著鬼魅般的身法,隻聽幾聲悶哼慘叫,圍攻的殺手或被割喉,或被震斷心脈,瞬間倒斃三人!
剩下兩人見勢不妙,虛晃一招,撞破窗戶跳入樓下的河道中遁逃!
戰鬥結束得極快。包廂內一片狼藉,熏香被血腥氣衝淡。
黛玉看著倒地的屍體和滿屋狼藉,臉色煞白,握著劍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她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快步衝到賈璘身邊。
“璘哥哥!你的傷!”黛玉的聲音帶著哭腔,目光緊緊鎖定賈璘手臂上那道皮肉翻卷、血染半袖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