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兵王王小偉一睜眼,成了宣府邊墩的餓殍小卒。
朔風如刀,破墩漏雪,同袍凍斃,軍糧被貪。
他摸著鏽蝕的三眼銃冷笑:就憑這破爛想擋後金鐵騎?
雪夜狙殺三個後金偵騎,邊墩老兵嚇得跪地喊天神。
“天神個屁!老子要吃飯!”
他踹開管隊官大門,糧倉空得能跑耗子。
管隊官哆嗦著遞上賬簿:“軍糧…都孝敬王總兵了……”
王小偉盯著賬簿上“晉商範記”的徽章,眼神漸寒。
遠處地平線,煙塵蔽日。
——這大明,從邊墩開始殺穿!
朔風,像一群發了瘋的餓狼,從北邊那片無邊無際、死寂陰沉的草原深處咆哮著撲來,卷起地上凍硬的雪粒和沙礫,狠狠摔打在宣府北路,鎮安堡外,一座孤零零矗立在荒原上的破敗邊墩上。風撞在墩台那剝落大半、露出裡麵夯土的夯土牆麵上,發出嗚嗚咽咽的鬼哭狼嚎,聽得人牙根發酸,脊背發涼。
墩牆的縫隙,寬得能塞進小孩的拳頭。冰冷的雪沫子,被風硬生生從那些縫隙裡擠進來,打著旋兒飄落,落在蜷縮在牆根陰影裡的一堆破舊棉絮上。
那堆棉絮微微動了一下,露出一張臉。
王小偉猛地睜開眼。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劣質煙草、陳年汗臭、血腥、以及某種東西腐爛的刺鼻氣味,像隻濕冷的拳頭,狠狠搗進他的鼻腔,嗆得他一陣劇烈咳嗽,肺管子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氣,冰冷的空氣都像帶著無數細小的冰針,紮得喉嚨生疼。他下意識地想抬手捂住嘴,胳膊卻像灌滿了鉛,沉重得抬不起來,隻有一陣陣刺骨的酸痛順著神經蔓延開,牽動著太陽穴突突直跳。
眼前一片昏暗模糊,隻有高處一個窄小的、被冰雪半封住的箭窗,透進一點慘淡的、灰蒙蒙的天光,勉強勾勒出這個空間的輪廓。低矮,逼仄。牆壁是粗糲的夯土,被煙熏火燎得漆黑一片,布滿一道道猙獰的裂縫。頭頂是幾根歪歪扭扭的椽子,搭著厚厚的茅草,此刻正簌簌地往下掉著塵土和碎草屑。
這不是他熟悉的特種作戰指揮中心的模擬訓練艙。那冰冷的金屬觸感,精密儀器的嗡鳴,戰友們清晰的指令聲……全都不見了。
意識如同被投入冰冷渾濁的深潭,艱難地向上浮沉。最後的記憶碎片是刺眼的爆炸閃光、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以及身體被巨大衝擊力狠狠拋飛的失重感……然後就是一片徹底的黑暗和死寂。
我是誰?我在哪?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過混沌的腦海。王小偉,代號“山魈”,華夏西南戰區“利刃”特種大隊的王牌突擊手,精通滲透、狙殺、爆破、格鬥……無數個身份標簽在意識裡翻滾、碰撞。但緊接著,一股龐大而陌生的信息洪流,帶著刺骨的寒意,蠻橫地衝垮了他原有的認知堤壩。
王二狗。宣府北路,鎮安堡外,第七號了望墩。墩軍。崇禎元年,冬。
冰冷的字眼,帶著鐵鏽般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氣,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一個卑微如螻蟻的名字,一個被遺忘在帝國最北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炮灰位置,一個被後世史書濃墨重彩書寫著“大廈將傾”的年號。
他,王小偉,現代兵王,竟然成了這具軀體新的主人?成了這大明帝國邊陲線上,一個連名字都透著卑賤的“王二狗”?
荒謬!一種巨大的、冰寒徹骨的荒謬感瞬間攫住了他。
他掙紮著,用儘這具虛弱身體裡最後一點力氣,試圖撐起上半身。身下是冰冷的、鋪著薄薄一層爛麥草的泥地,硌得骨頭生疼。視線艱難地掃過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墩台底層——與其說是營房,不如說是個勉強能遮點風雪的牲口棚。
角落裡,一個同樣裹在破棉絮裡的身影,像塊石頭一樣僵硬,一動不動。王小偉的目光落在那人臉上——一張枯槁、蠟黃的臉,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嘴唇乾裂發紫,蒙著一層灰白的死氣。寒氣似乎正從那張臉上絲絲縷縷地散發出來,融入周圍的空氣。
那是李老栓。墩裡資格最老的老兵,昨天後半夜,就在這冰冷的牆角,悄無聲息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沒人哭泣,甚至沒人多看幾眼。死亡在這裡,如同呼吸一樣平常。
饑餓,像一隻無形卻無比鋒利的爪子,在他空癟的胃囊裡瘋狂地抓撓、撕扯。那種感覺清晰無比,甚至蓋過了身體其他部位的寒冷和疼痛。這具身體,太虛弱了。長期的饑餓和嚴寒,早已榨乾了所有的脂肪和肌肉,隻剩下皮包著骨頭,每一次心跳都顯得格外費力。
“水…給口…水…”
一個微弱、嘶啞得像破風箱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另一邊傳來。是墩裡的另一個小卒,趙六子。他蜷縮著,身體在棉絮裡不住地顫抖,幅度不大,卻透著一股瀕臨極限的絕望。
沒有人回應。角落裡一個身影動了一下,是墩裡另一個還算有點力氣的老兵,周大胡子。他乾裂的嘴唇無聲地蠕動了幾下,終究隻是把身上那件千瘡百孔的破襖裹得更緊了些,頭埋得更深,仿佛這樣就能隔絕趙六子的乞求和外麵無孔不入的寒風。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隻剩下麻木,深不見底的麻木。對同伴的死亡麻木,對自身的痛苦麻木,對未來的絕望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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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進比這墩台地底更深的冰窟裡。這就是大明的邊軍?這就是拱衛京畿、抵禦韃虜的長城基石?一群在饑餓和寒冷中等待腐爛的行屍走肉!
就在這死寂般的麻木和絕望中,墩台那扇用幾塊朽木板胡亂釘成的破門,發出“吱呀”一聲刺耳的呻吟,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一股更猛烈的、裹挾著雪花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吹得地上的灰燼打著旋兒飛起,吹得角落裡那盞如豆的油燈瘋狂搖曳,幾乎熄滅。
一個穿著略顯厚實、卻同樣肮臟破舊的藍色號襖的身影擠了進來,反手費力地把門重新頂上。是墩裡的伍長,孫癩子。他身材矮壯,臉上坑坑窪窪,此刻凍得發青,一邊跺著腳上的雪泥,一邊罵罵咧咧:
“他娘的!這鬼天氣,撒泡尿都能凍成冰溜子!”他搓著凍得通紅的雙手,湊到那微弱的油燈前想汲取一點可憐的熱氣,目光掃過牆角的李老栓屍體,也隻是皺了皺鼻子,眼神裡掠過一絲習以為常的厭煩,隨即落在蜷縮的趙六子身上,“嚎喪什麼嚎!省點力氣!管隊大人說了,糧……糧晌過兩天就到!”
“過兩天?”周大胡子猛地抬起頭,眼睛裡第一次有了點活人的情緒,是憤怒,是壓抑不住的怨毒,“這話他說了快一個月了!李老栓就是餓死的!再‘過兩天’,我們都得去陪他!”他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種困獸般的低吼。
孫癩子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和心虛,但很快被蠻橫取代,三角眼一瞪:“周大胡子!你少放屁!管隊大人的話你也敢編排?活膩歪了?糧晌是上頭的事兒,咱們當兵的,就等著!有本事,你去鎮安堡找王總兵要去!”他刻意加重了“王總兵”三個字,語氣裡帶著一絲狐假虎威的威脅。
王總兵?王小偉混亂的記憶碎片裡,閃過一個模糊的名字——王承胤?宣府鎮的總兵官?一股冰冷的直覺告訴他,這層層盤剝的源頭,恐怕就指向那個高高在上的名字。軍糧,是邊軍的命,也是某些人眼中肥得流油的肉!
孫癩子罵完,似乎也覺得底氣不足,或者是不想再麵對周大胡子那噴火的眼睛,目光在墩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王小偉身上。王小偉此刻正強撐著坐起來,背靠著冰冷的夯土牆,那雙屬於現代兵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銳利得驚人,正冷冷地盯著他。
孫癩子被這眼神看得心裡莫名一突,下意識地避開,隨即又湧上一股被冒犯的惱怒。他抬腳踢了踢牆角一堆被油布蓋著的東西,發出沉悶的金屬碰撞聲。
“都死了嗎?王二狗!你他娘的命硬,閻王都不收!趕緊起來,把這堆燒火棍子給老子擦擦!鏽得都快散架了,萬一韃子真摸過來,拿什麼擋?拿你的骨頭棒子嗎?”他指著那堆油布覆蓋的東西,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王小偉臉上。
王小偉沒說話,隻是沉默地、吃力地挪動身體,挪到那堆東西旁邊。每一次移動,虛弱的身體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觸碰到粗糙油膩的油布,猛地掀開一角。
一股濃烈的鐵鏽味和劣質火藥的硝煙味混合著灰塵撲麵而來。
油布下,是幾支火銃。
最顯眼的是三支三眼銃。烏黑的鑄鐵銃管粗笨無比,銃身木托早已開裂變形,用麻繩和破布條勉強捆紮著,接口處堆積著厚厚的、暗紅色的鐵鏽,像凝固的血痂。那三個點火用的火門,更是鏽蝕得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孔洞。旁邊還散亂地堆著幾支更細長的鳥銃,狀況同樣慘不忍睹,銃管歪斜,準星丟失,如同被丟棄的廢鐵。
王小偉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鏽跡斑斑的銃管上,指尖劃過冰冷的、粗糙的、帶著腐蝕感的鏽蝕表麵。這就是大明邊軍賴以對抗後金鐵騎的利器?就憑這些……這些連燒火棍都嫌硌手的破爛?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憤怒,如同地下奔湧的熔岩,瞬間衝垮了他強行維持的冷靜。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不再是銳利,而是變成了一種近乎實質的、帶著血腥味的瘋狂殺意!那是在屍山血海的戰場上淬煉出來的,是無數次在絕境中撕開敵人喉嚨時凝聚的凶光!這股凶戾之氣如同無形的冰錐,狠狠刺向孫癩子。
孫癩子正叉著腰,準備繼續嗬斥,被這突如其來的、野獸般的目光正麵刺中!他渾身猛地一哆嗦,後麵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裡,臉上的橫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他踉蹌著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牆上,手指著王小偉,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前這個平日裡沉默寡言、任打任罵的王二狗,此刻的眼神,讓他想起了草原上最凶殘的獨狼,隨時會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
“就憑這些……破爛?”王小偉的聲音乾澀沙啞,如同兩塊鏽鐵在摩擦,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子,砸在死寂的墩台裡,“想擋住後金的鐵騎?”
他嘴角咧開一個極其扭曲、冰冷的弧度,那是一個兵王在極度憤怒和荒謬中才能露出的、近乎癲狂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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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哈哈……”低沉的笑聲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來,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絕望和瘋狂,“好!真好!死定了!都他娘的等死吧!”
他猛地站起身,虛弱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把抄起離他最近的一支三眼銃!那沉重的鐵家夥入手冰涼粗糙,鏽蝕的表麵摩擦著他掌心的皮膚,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血脈賁張的質感。他不再看嚇傻的孫癩子,也不再理會角落裡驚疑不定的周大胡子和奄奄一息的趙六子,踉蹌著,卻又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決絕,幾步衝到牆邊那個唯一能通向外界的、狹窄陡峭的木梯前。
“王二狗!你…你瘋了?!你要乾嘛?!”孫癩子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變調的驚恐。
王小偉充耳不聞。他用肩膀頂開那扇通往墩台頂部的、同樣破舊的木蓋板。更猛烈的寒風和雪沫子如同冰水,瞬間澆了他一頭一臉,讓他精神猛地一振!他手腳並用,頂著風,極其吃力地向上爬去。沉重的三眼銃撞擊著狹窄的木梯,發出咚咚的悶響。
墩台頂部,是一個用土坯壘砌的環形垛口,空間比下麵更小,風也更烈。積雪被風卷起,像白色的沙塵暴,瘋狂地抽打在臉上,生疼。視線所及,是灰蒙蒙的、無邊無際的曠野,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一直延伸到遠處模糊的地平線。幾棵枯樹如同扭曲的鬼影,在風雪中搖擺。
王小偉幾乎是匍匐著,爬到垛口邊緣。他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像刀子切割。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屬於現代兵王的戰場本能開始瘋狂地運轉。
他放下沉重的三眼銃,開始用一種近乎本能的速度和精準,檢查這堆“破爛”。
目標:三眼銃。
狀態:極差。銃管外壁鏽蝕嚴重,內壁情況不明,但必然堵塞。火門鏽蝕,點火困難。木托開裂,影響握持穩定。沒有瞄準基線。
他迅速掃視垛口地麵,目光如鷹隼。幾塊散落的、邊緣鋒利的燧石被他抓起。他用燧石邊緣,對著火門孔洞處厚厚的鏽層,用力刮削!嗤嗤……暗紅色的鐵鏽粉末簌簌落下。動作迅捷、有力,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
接著,他扯下自己破爛棉襖袖口上相對乾燥的一小塊破布,又從地上抓起一把相對乾淨些的積雪,用力揉搓布條,試圖將其弄得更乾燥些,然後將其撕成細小的引火絨。
他卸下隨身攜帶的、同樣鏽跡斑斑的火鐮和火石——這是王二狗身上唯一值點錢的東西。他用火鐮刮擦火石邊緣,火星迸濺!但寒風立刻將微弱的火星吹散。
一次,失敗。兩次,失敗。
王小偉眼神冰冷,毫無波動。他側過身,用身體擋住風口,將引火絨湊近火石。再次刮擦!嗤啦……一小簇微弱的火苗終於從引火絨上跳躍而起!
他立刻用這點寶貴的火種,點燃了從腰間一個油紙小包裡取出的、僅有的一小段火繩——那是王二狗省下來準備在最緊要關頭用的。火繩發出細微的嗤嗤聲,頂端亮起一點暗紅的光。他小心翼翼地將火繩的一端卡進三眼銃扳機旁簡陋的龍頭夾鉗裡,火繩頭懸在第一個火門上方。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激著神經。端起沉重冰冷的三眼銃,槍托抵住自己瘦骨嶙峋的右肩窩——那裡幾乎沒什麼肉,骨頭硌得生疼。他眯起一隻眼,透過彌漫的風雪,目光投向墩台外那片死寂的雪原。
沒有現代光學瞄準鏡,沒有風速儀,沒有彈道計算機。隻有這具虛弱的身體,這杆破舊的燒火棍,還有刻在靈魂裡的狙擊本能。
視野調整。距離估算。風速判斷。彈道預判。
目標在哪裡?風雪太大,能見度極低。但他知道,後金的偵騎,如同草原上的鬣狗,永遠不會真正遠離。他們一定在附近!在某個風雪暫時稀薄的間隙,他們會像幽靈一樣出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雪似乎小了一些,能見度略微提升。王小偉如同一尊凝固在風雪中的石雕,隻有握著冰冷銃身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火繩在寒風中緩慢而穩定地燃燒著,發出細微的嗤嗤聲,那一點暗紅的光芒,是這冰冷世界裡唯一的熱源。
突然!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墩台東北方,大約兩百步開外,一片被風吹得雪層較薄的低矮土丘後麵,三個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現!他們牽著馬,馬背上馱著東西,正借著丘地的掩護,小心翼翼地朝著墩台方向移動!風雪雖然小了些,但依舊模糊了他們的輪廓,隻能看到三人穿著厚重的毛皮襖子,戴著毛茸茸的皮帽,身形異常魁梧彪悍,動作間帶著一種獵食者特有的警惕和矯健。
後金偵騎!
三個!
王小偉的心臟在胸腔裡猛地撞擊了一下,隨即被強大的意誌力強行壓回冰點。呼吸瞬間調整到最微弱、最平穩的狀態。冰冷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開始燃燒!目標確認。距離:約兩百步約300米)。風向:西北偏北。風速:約四級目測雪塵飛揚軌跡)。彈道下墜:嚴重三眼銃有效射程堪憂,彈丸初速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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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又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控製力鬆弛下來,進入一種絕對的專注狀態。整個世界仿佛都消失了,隻剩下那三個在風雪中時隱時現的黑點,隻剩下手中這杆冰冷沉重的鐵疙瘩,隻剩下那根在寒風中搖曳、緩慢燃燒的火繩。
第一個目標,居中靠前,似乎是領頭的,身形最為高大。
他極其輕微地移動著銃口,鏽蝕的銃管在垛口粗糙的土坯邊緣摩擦,發出幾乎微不可聞的沙沙聲。屏息。預壓扳機。冰冷的扳機彈簧發出細微的呻吟。
就是現在!
他扣動了扳機!
哢噠!扳機帶動著龍頭夾鉗猛地向下砸落!
燃燒的火繩頭精準地戳進了第一個火門!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小小的墩台頂部炸開!巨大的後坐力如同重錘,狠狠撞在王小偉那單薄得可憐的肩胛骨上!劇痛瞬間傳遍全身,喉頭一甜,差點噴出血來!一股濃烈刺鼻、帶著硫磺和鐵鏽味的白煙瞬間從銃口和火門處噴湧而出,將他整個人籠罩!
視野瞬間被白煙遮蔽!
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墩台底部,孫癩子、周大胡子、還有被巨響驚得回光返照般睜開眼的趙六子,全都駭然失色!那聲巨響如同驚雷在頭頂炸開,震得整個墩台都在簌簌發抖!頂部的木蓋板縫隙裡,撲簌簌地落下大量灰塵!
“他娘的!王二狗!你搞什麼鬼?!”孫癩子驚恐地尖叫起來。
周大胡子則猛地撲到木梯口,抬頭向上望去,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開銃了?王二狗竟然開銃了?!他在打什麼?
風雪中,王小偉強忍著肩膀的劇痛和濃煙的嗆咳,死死盯著煙霧前方的雪原。
白煙被凜冽的寒風迅速撕扯、吹散。
隻見兩百步外,那個居中靠前、最高大的黑影,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擊中!整個人猛地向後一仰,隨即像個破麻袋一樣,重重地栽倒在雪地裡!他身邊的兩匹戰馬受到驚嚇,猛地揚起前蹄,發出驚恐的嘶鳴!
中了!
王小偉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冰冷如鐵。他動作快得如同鬼魅!完全無視肩膀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雙手以一種近乎非人的速度動作著:鬆開扳機,用力壓下扳機旁一個粗糙的棘輪連杆!哢嗒!棘輪轉動,將銃管上方的三個火門旋轉裝置推轉一格,第二個火門對準了下方懸著的火繩頭!整個過程在不到兩秒內完成!
第二個目標,靠左,正慌亂地試圖控製受驚的馬匹,同時驚恐地望向倒地的同伴。
王小偉再次屏息。銃口在彌漫的硝煙和風雪中,極其細微地調整了一線角度。預壓扳機。
扣動!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