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卷著雪沫，如同冰冷的砂礫抽打在王小偉裸露的皮膚上。他背著昏迷的趙六子，如同釘在陡峭雪坡上的磐石，伏在冰冷的岩石後，千裡鏡的銅製鏡筒緊貼著眼眶。下方山穀的混亂景象清晰地映入眼簾。
憤怒的蒙古頭人揮舞著彎刀咆哮，薩滿跳著詭異的舞蹈，武士們小心翼翼地清除掉入口處的陷阱碎鐵片，最終撞開堆積的雜物，衝進了空無一人的岩凹……片刻之後，裡麵傳來了發現被遺棄的狼屍和少量雜物後，更加暴怒的吼聲！
部落武士們如同被激怒的馬蜂，開始在岩凹周圍瘋狂搜索，彎刀劈砍著積雪和灌木，弓箭指向每一個可疑的角落。那兩個逃回去報信的騎兵，正指著陡峭的雪坡方向，激動地向頭人比劃著。
不能再等了！
王小偉放下千裡鏡，冰冷的目光掃過身邊。周大胡子背著死沉死沉的張有財，氣喘如牛，臉色凍得發青。孫癩子則死死拽著三匹繳獲的蒙古戰馬栗色頭目馬和另外兩匹），馬匹在陡坡上不安地打著響鼻，蹄子刨著積雪。趙六子在他背上呼吸微弱，但還算平穩。
“走！”王小偉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沒有選擇遠離部落營地的方向，反而指向了號角聲傳來的、東南方更深處的山穀！“貼著山脊線！彆留下腳印！”
周大胡子和孫癩子都愣住了。往部落方向走？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頭…頭兒…”孫癩子聲音發顫。
“下麵的人很快會搜上來！往彆處走，雪地上痕跡太明顯，跑不過他們的馬！”王小偉語速極快，眼神銳利如刀，“隻有往他們來的方向走，借著風聲和山勢掩護，混進他們的地盤邊緣，才有機會！快！”
他不再解釋，背著趙六子，率先沿著陡峭的山脊線，朝著東南方快速移動。他的動作迅捷而謹慎，每一步都踏在岩石裸露或積雪被風吹得異常堅硬的地方，儘量不留痕跡。強健的腰腹核心力量讓他即使在背負一人的情況下，依舊保持著極佳的平衡和速度。
周大胡子一咬牙，也拖著張有財跟上。孫癩子哭喪著臉，隻能拚命拽著馬韁繩，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前行。
他們剛剛離開藏身的岩石不久，下方就傳來了蒙古武士攀爬搜索的呼喝聲和戰馬的嘶鳴。追兵果然上來了！
王小偉帶著眾人，如同行走在刀鋒之上，緊貼著高聳的山脊陰影，在狂暴的風雪和嶙峋的亂石間穿行。寒風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著每一個人，裸露的皮膚迅速失去知覺。王小偉將繳獲的厚實皮袍裹緊了背上的趙六子，自己隻穿著單薄的夾襖，肌肉在寒冷中緊繃，線條分明，如同鋼鐵澆築，體溫在強大的代謝能力下頑強維持著。
時間在極度的緊張和寒冷中緩慢流逝。身後的搜索聲和呼喝聲時遠時近，如同跗骨之蛆。好幾次，蒙古騎兵的身影就在下方不遠處的穀地中穿梭而過，王小偉立刻示意眾人伏低身體，屏住呼吸，利用岩石和雪堆的陰影完美地隱藏了蹤跡。他那屬於頂級特種兵的潛行本能，在這片陌生的雪域山地發揮到了極致。
天色在風雪中愈發昏暗。就在孫癩子感覺自己快要凍僵，周大胡子也步履維艱之時，王小偉猛地停下了腳步。
前方，山脊線向下延伸，形成一道相對平緩的鞍部。而在鞍部下方，風雪彌漫的穀地中，赫然出現了一片被群山環抱的營地！
數十座低矮的、用厚實毛氈和木架搭成的蒙古包，如同白色的蘑菇散落在避風的穀地中。營地中央燃著幾堆巨大的篝火，跳躍的火光在風雪中頑強地驅散著黑暗和寒冷。營地裡人影幢幢，可以看到婦女在忙碌，孩童在奔跑，更多的則是穿著皮袍、挎著彎刀的武士在警戒和遊弋。營地外圍，用削尖的木樁和繩索圍成了簡單的柵欄，圈著大群的牛羊和馬匹。
蒙古部落的營地！規模不小，至少有數百人！
營地外圍的柵欄旁，正發生著騷動。一群部落武士圍著幾個剛回來的騎兵似乎是之前逃回去報信的兩個），大聲爭論著什麼，情緒激動。營地中央的篝火旁，一些武士正在給傷者包紮——顯然是被王小偉在岩凹口乾掉的三個獵手的同伴。
“頭…頭兒…我們…我們真要去？”孫癩子看著下方燈火通明的營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不是去，是看。”王小偉伏在一塊巨大的覆雪岩石後，千裡鏡再次舉起。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營地的每一個角落，尋找著混亂的源頭和可以利用的破綻。
他的視線很快鎖定在營地中央最大的一座蒙古包前。那裡，一個穿著華麗皮裘、頭戴鑲金邊皮帽、身材異常高大壯碩的蒙古貴族可能是頭人的副手或兄弟），正揮舞著鞭子，憤怒地抽打著幾個跪在地上的牧民！旁邊站著幾個穿著相對體麵、但臉色同樣惶恐的商人模樣的漢人！地上散落著一些被砸爛的陶罐和打翻的糧食袋子。
爭吵聲和哭喊聲隱隱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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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語：該死的漢狗！給巴特爾的烈酒是摻水的！糧食是發黴的！範家的商隊呢？為什麼還不來？！）
“大人息怒！息怒啊！範…範記的商隊…風雪太大…耽擱了…我們…我們也是小本買賣…”一個漢人商人哭喪著臉哀求。
“耽擱？！巴特爾死了！勇士們需要最好的烈酒和糧食！範家失信，你們這些依附範家的漢狗，就得替他們受罰！”那蒙古貴族咆哮著，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下！
周圍的武士也群情激憤，對著那幾個漢人商人和跪地的牧民推搡辱罵。營地裡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而暴戾，原本在篝火旁照顧傷者的武士也被吸引過去，加入了爭吵的行列。外圍的警戒明顯鬆懈了許多。
機會！
王小偉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放下千裡鏡，轉頭看向周大胡子和孫癩子，語速快如連珠：“看到營地西北角那個最小的、孤零零的氈包了嗎？旁邊堆著很多乾草垛！那裡守衛最弱！”
“周大胡子！背上張有財！孫癩子！牽著馬！跟我衝下去！目標——那個乾草垛！衝進去放火！製造混亂！越大越好！然後立刻往東邊那片黑鬆林跑！彆回頭！”
“放…放火？！”周大胡子嚇了一跳。
“對！燒！燒得越大越好！讓這些蒙古韃子自己先亂起來！”王小偉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瘋狂，“這是唯一的機會！想活命，就跟我拚了！”
他說完，不再看兩人驚駭的表情，將背上的趙六子小心地解下，用皮袍裹緊，塞進旁邊一個淺淺的雪窩裡暫時藏好。然後，他一把抽出腰間那柄沉重的蒙古彎刀，刀鋒在昏暗中閃爍著嗜血的寒芒！
“跟我衝！”王小偉一聲低吼，如同雪豹撲食，率先從藏身的岩石後躍出，沿著陡峭的雪坡，朝著下方營地西北角那個孤零零的氈包和乾草垛，俯衝而下！速度之快，在風雪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殘影！
“拚了！”周大胡子看著王小偉一往無前的背影，一股血勇之氣猛地衝上頭頂！他怒吼一聲，將死豬般的張有財甩上肩頭，拔出腰刀，緊隨其後衝了下去！
孫癩子看著兩人衝下，又看看下方燈火通明、如同巨獸巢穴般的蒙古營地，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窒息。但死亡的威脅最終壓垮了理智，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怪叫，猛地一拽三匹戰馬的韁繩，連滾爬爬地跟著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