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胡子抱著三眼銃，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黑暗。孫癩子則蜷縮在火堆旁，儘量汲取著熱量。
王小偉如同石雕般一動不動，隻有那雙銳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光，緊緊鎖定著匠作營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天色即將破曉，風雪也似乎有停歇跡象之時！
王小偉的耳朵猛地一動！
遠處，從鎮安堡的方向，隱隱傳來了車輪碾壓凍土的吱呀聲！還有低沉的人聲吆喝和馬匹的響鼻！
來了！
王小偉立刻示意眾人噤聲，再次舉起千裡鏡。
透過彌漫的風雪，隻見匠作營那扇厚重的包鐵皮木門，竟然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緩緩打開了！
一隊長長的車隊，正從匠作營內駛出！
打頭的是四名騎著戰馬、穿著邊軍號服、但裝備明顯精良許多的騎兵，似乎是督押的軍官親兵。後麵跟著足足十幾輛用厚厚油布蒙得嚴嚴實實的大車！每輛大車都由兩匹健壯的騾馬牽引，車輪在凍土上留下深深的車轍。大車兩旁，跟著二十幾名手持長矛或腰刀的士兵，一個個縮著脖子，無精打采。
車隊駛出匠作營大門後，並沒有朝著堡門方向去，反而在領頭軍官的指揮下，轉向了西北方——那正是通往“鬼見愁”山口的方向！
王小偉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車隊，尤其是那些被油布蒙得嚴嚴實實的大車！雖然看不清裡麵是什麼，但結合時間黎明前最隱蔽的時刻）、方向鬼見愁）、以及從匠作營這個軍火倉庫出發……
是那批貨！是那十二車閩鐵、硫磺和火硝！他們提前出發了！要去黑鬆坳交接！
就在這時，王小偉的千裡鏡無意中掃過匠作營門樓。門樓陰影裡，一個身影正目送著車隊遠去。那人穿著普通的邊軍號服，但身形佝僂，臉上……似乎有一道長長的、猙獰的疤痕！
庫吏老疤！
王小偉的心臟猛地一跳！果然是他！
車隊在風雪中緩緩前行，漸漸遠離了鎮安堡，朝著西北方向的群山而去，最終消失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和風雪之中。
王小偉緩緩放下千裡鏡，眼中跳動著冰冷的火焰。
獵物已經出洞。方向，鬼見愁北，黑鬆坳。
時間，比賬冊殘頁上寫的，提前了整整一天一夜！好一個“驗訖即焚”！好一個謹慎的範家和柴國柱！若非他們提前埋伏在此，根本不會發現這提前的秘密啟運！
“頭…頭兒…那是…”周大胡子也看到了車隊，聲音帶著震驚。
“是那批貨。”王小偉的聲音如同寒鐵摩擦，“他們提前出發了。目的地，黑鬆坳。”
“那我們…”
“追！”王小偉斬釘截鐵，眼中燃燒著決絕的火焰，“但不是現在！”
他轉頭，目光掃過疲憊不堪的同伴，昏迷的趙六子，虛弱的狗娃兄妹。
“周大胡子，孫癩子，狗娃，你們留在這裡！看守趙六子、二丫和張有財！藏好，彆生火，等我回來！”王小偉的語氣不容置疑。
“頭兒！你要去哪？！”周大胡子急了。
王小偉的目光再次投向鎮安堡，投向匠作營那個不起眼的、鏽蝕的排水洞口，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近乎瘋狂的弧度。
“在去黑鬆坳收網之前……”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如同即將撲食的猛獸。
“我得先給柴副將和王總兵，送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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