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淩晨,天色未明,寒氣最重之時。
大同城西的“鬼市”卻已然蘇醒。
這是一片位於廢棄河灘地上的自發市場,沒有任何固定的店鋪,隻有無數蹲在地上、擺著地攤的賣主,和提著燈籠、穿梭其間、低聲交談的買主。光線昏暗,人影綽綽,如同鬼魅夜行。交易的東西五花八門,從來曆不明的古董玉器、盜墓出來的冥器、到偷竊的贓物、甚至是一些違禁的兵器弓弩,應有儘有。在這裡,考驗的是眼力,更是膽識。
王小偉換了一身更破舊的棉襖,臉上抹了把灰,縮著脖子,揣著那張精心繪製的“寶刀圖”,混入了熙熙攘攘的鬼市人流中。
他沒有急於出手,而是如同一個真正來淘貨的人,在各個地攤前慢慢溜達,眼睛卻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周圍,尋找著合適的目標。
很快,他鎖定了一個目標——一個蹲在角落、麵前擺著幾件鏽蝕兵器、看起來愁眉苦臉、穿著破舊儒生袍的中年人。這人像個敗家的讀書人,急於脫手祖傳的“寶貝”換錢,但又拉不下麵子吆喝,正是散布消息的絕佳人選。
王小偉踱步過去,蹲下身,隨手拿起一柄鏽得幾乎看不出原樣的短劍,掂量了一下,搖了搖頭放下。
那儒生見狀,歎了口氣:“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可惜晚輩不肖,家道中落…”
王小偉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道:“老先生,我看您像個懂行的。我這兒有件東西,不知您感不感興趣?”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張“寶刀圖”,展開一角。
那儒生好奇地湊過來,借著昏暗的燈籠光一看,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訝。圖上那柄彎刀造型古拙,紋路奇異,旁邊的注釋也似模似樣。
“這是…”
“前元宮廷流出來的镔鐵龍紋寶刀線索圖。”王小偉聲音更低,帶著一絲誘惑,“據說那刀削鐵如泥,吹毛斷發,是蒙古大汗的佩刀之一…可惜,我人微言輕,沒本事去尋,留在手裡也是禍害…老先生若是感興趣,價錢好商量…”
那儒生顯然心動了,反複看著那圖紙,手指微微顫抖:“這…這圖…來曆可可靠?”
“絕對可靠!”王小偉信誓旦旦,“是從一個蒙古老牧民手裡收來的,他祖上曾是守護陵寢的…唉,具體不便多說。您要是不要?不要我找彆人了,聽說範家二公子就好這口…”
他作勢要收回圖紙。
“範家二公子”幾個字仿佛有魔力,那儒生立刻緊緊按住圖紙,咬牙道:“要!我要了!你說個價!”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王小偉用一個極低的價格低到讓對方堅信撿了漏),將那張“寶刀圖”賣給了那個儒生。同時,他故意在交易時,讓旁邊幾個看似無所事事的閒漢,隱約聽到了“寶刀”、“範二公子”等關鍵詞。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關於一張神秘“蒙古寶刀藏寶圖”出現在鬼市,並且可能被範二公子看中的消息,就會在某些圈子裡小範圍傳開。
布下這個誘餌之後,王小偉迅速離開鬼市,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人流中。
接下來的兩天,王小偉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雲來客棧的房間裡,通過錢掌櫃派來的夥計,接收著關於範家的各種零星信息。
果然,第二天下午,錢掌櫃就匆匆趕來,告訴他一個消息:範家二公子範清裕不知從何處得到一張古圖,據說是前元寶刀的線索,這兩日正在四處找人鑒定,並派人按圖索驥,似乎極為上心。
魚兒上鉤了!
王小偉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知道了。繼續留意,尤其是範清裕接下來的動向。”
又過了一日,傍晚時分,錢掌櫃再次帶來一個重要消息:範清裕似乎尋找寶刀未果,心情煩悶,今夜在府中“聽雨樓”設下私宴,邀請了城中幾位知名的金石鑒賞家和古玩商,名義上是賞玩新得的幾件古董,實則很可能還想打探那寶刀的消息。
機會來了!
王小偉眼中精光一閃。私宴,人員相對複雜,是混入範府的最佳時機!
“錢掌櫃,能否弄到一張請柬?或者,安排我以某個身份混進去?”
錢掌櫃麵露難色:“範家的請柬極難弄到,核查也很嚴。不過…今夜負責往聽雨樓送酒水食材的,是城南‘李記’車馬行,李記的東家與我有舊,或許可以安排公子頂替一個送酒夥計的身份進去。但隻能進入外院,聽雨樓內的守衛都是範家心腹,很難靠近。”
“能進外院就行。”王小偉道,“剩下的,我自己想辦法。”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