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殿麵聖帶來的榮耀與權柄,並未讓王小偉有絲毫懈怠。他深知“提督京營戎政”這個職位背後是何等爛攤子,也明白皇帝這份“恩寵”背後是希望他能迅速整飭出一支可戰之兵的壓力。
謝恩出宮後,他並未回府邸休息,而是徑直前往京營駐地——三大營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的主要營區。
所見景象,觸目驚心,甚至比想象中更不堪。
營牆低矮破敗,哨兵萎靡不振,甚至躲在避風處打盹。校場上空空蕩蕩,器械鏽蝕散亂。營房內,士兵們聚賭、酗酒、無所事事,軍官則大多不見蹤影,據說多在城中宅邸享樂。名冊上兵額十萬,實際能點驗到的不足四成,且多為老弱病殘,青壯早已被軍官們吃空餉或役使為奴。所謂的神機營,火器老舊不堪,火藥受潮結塊,堪用者十不存一。
這哪裡是拱衛京師的精銳?分明是一群寄生在帝國軀體上的蛀蟲!
隨行的京營軍官還一臉諂媚地介紹著“情況”,試圖蒙混過關。王小偉麵沉如水,一言不發,隻是用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冷冷掃過一切,將每一個細節、每一張麵孔記在心裡。
突然,他在一個營房角落,看到幾名士兵正圍著毆打一個瘦弱的新兵,隻因其不願交出微薄的餉銀。
王小偉腳步一頓。
那幾名兵痞見來了大官,先是嚇了一跳,隨即看到王小偉如此年輕,又穿著錦衣衛的華麗服飾官服),頓時起了輕視之心,一個頭目模樣的家夥甚至還嬉皮笑臉地上前解釋:“大人恕罪,小的們隻是教訓一下不懂規矩的新瓜蛋子……”
話音未落!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
啪!哢嚓!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那名兵痞頭目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中,整個人旋轉著橫飛出去,重重砸在牆壁上,軟軟滑落,半邊臉塌陷下去,滿口牙齒混合著血沫噴出,哼都沒哼一聲便昏死過去!
靜!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狠辣無比的出手驚呆了!
王小偉緩緩收回手,仿佛隻是拍了一隻蒼蠅。他目光冰冷地掃過其他幾個嚇傻的兵痞,聲音不高,卻如同冰錐刺入每個人的骨髓:
“持強淩弱,克扣軍餉,欺淩同袍,按大明軍律,該當何罪?”
那幾名兵痞嚇得魂飛魄散,噗通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拖下去,每人重責一百軍棍,革除軍籍,永不錄用!”王小偉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隨行的孫傳庭撥給他的親兵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將那幾個癱軟的兵痞拖走。慘叫聲很快在遠處響起。
王小偉走到那名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新兵麵前,將他扶起,看了看他身上的傷痕和破爛的號服,對身後那群噤若寒蟬的京營軍官道:“他的餉銀,雙倍補發。從今日起,編入我的親衛隊。”
新兵愣住了,隨即熱淚盈眶,重重磕頭。
王小偉不再看那些軍官蒼白的臉色,大步走向校場點將台。
“擂鼓!聚將!點兵!”他沉聲下令。
咚咚咚!
急促的聚將鼓聲敲響,打破了京營多年的沉寂。
半個時辰後,校場上稀稀拉拉、歪歪扭扭地站了不到兩萬人,多是老弱,麵帶惶恐和茫然。各級軍官也大多匆匆趕來,衣衫不整,酒氣熏天。
王小偉站在點將台上,目光如電,掃視著這支腐朽不堪的軍隊。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讓那份沉重的寂靜壓迫著所有人的神經。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覺得,當兵吃糧,混日子等死,是天經地義。”
“我知道,你們覺得,韃子在外麵,有邊軍頂著,死活輪不到你們。”
“我還知道,你們很多人,被上官欺壓,被同袍欺淩,餉銀被克扣,活得豬狗不如!”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剝開血淋淋的現實,讓許多底層士兵抬起了頭,眼中有了波動。
“但是!”王小偉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你們摸摸自己的胸口!那裡流的,是不是漢人的血?!你們看看城外!韃子的刀,已經架在了我們爹娘妻兒的脖子上!京城要是破了,你們以為你們能躲得掉?你們以為那些喝兵血的老爺會帶著你們跑?!”
“看看你們的樣子!你們對得起身上這身皮嗎?對得起祖宗嗎?!”
震耳發聵的質問,讓許多士兵羞愧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