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的雷霆手段在京營掀起滔天巨浪，餘波未平。王小偉深知，整頓舊軍僅是治標，鍛造一支真正能威懾天下、掃平虜寇的新軍，必須擁有劃時代的利器。他將日常軍務交由幾名初步考察後認為可靠的都督僉事暫理，自己則帶著一隊親衛，直奔京城西南角的王恭廠火藥局和盔甲廠。
眼前的景象比他預想的更為凋敝。廠區空曠，爐火零星，僅有的一些匠戶麵帶菜色，眼神麻木，機械地敲打著鏽跡斑斑的鐵片，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煤炭和硫磺的刺鼻氣味。所謂的“高科技”軍工，在大明已然淪落至此。
“你們管事的呢？”王小偉沉聲問道。
一個穿著油膩號衣的老匠頭顫巍巍跑來跪下：“小人…小人參見大都督…”
“廠裡最好的工匠是哪幾位？尤其擅長銃管鍛造、機括製作、火藥配比的，都叫來。”王小偉打斷他。
老匠頭麵露難色：“回…回都督，最好的…有的老了乾不動了，有的…唉，前年遼餉催得急，工錢拖欠太久，不少好手都…都跑了，回老家或是自己找營生去了…”
王小偉的心沉了下去。人才流失是最大的損失。他耐著性子，讓老匠頭將廠內所有還能乾活、有點名堂的工匠都召集起來。
幾十個匠人畏畏縮縮地站在空地上，大多麵黃肌瘦。王小偉目光掃過，忽然落在一個角落裡默默打磨一根鳥銃管的中年匠人身上。那人手指粗壯，布滿老繭，眼神專注，對周圍的動靜似乎渾然不覺，隻在打磨的間隙，下意識地微微搖頭，似乎對銃管的材質很不滿意。
“你，過來。”王小偉指向他。
那匠人一愣，放下工具，遲疑地走過來行禮。
“你叫什麼？擅長什麼？”
“回都督話，小人李三蛋，祖輩都是鐵匠，會打鐵，也會鑽銃管。”
“你覺得這銃管如何？”王小偉拿起他打磨的那根。
李三蛋猶豫了一下，見王小偉目光誠懇，便大著膽子道：“都督恕罪，這鐵料太次，雜質多，韌性不足，鑽膛時易偏，且不耐燒蝕，打不了幾十發就得炸膛或是準頭全無…而且這鳥銃構造…”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說多了不好。
“說下去！”王小偉鼓勵道。
“這鳥銃點火太慢，遇風雨更是抓瞎，裝填繁瑣，射速太慢…實在…實在不是個好家夥。”李三蛋豁出去般說道。
王小偉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這是個有想法、懂技術的匠人！
“好！說得好！”他拍了拍李三蛋的肩膀，“從今天起，你就是軍工司的匠頭，月餉十兩！你再推薦些有真本事的匠人，無論是否在籍！”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李三蛋又驚又喜，連忙指出了幾個平時埋頭鑽研、卻不得誌的工匠，有擅長製作精細機括的可用於擊發機構），有對火藥頗有研究的老師傅。
王小偉當場拍板，將這些人連同他們的家眷全部遷入都督府專門劃出的一個守衛森嚴的院落未來的軍工研究所），提高待遇，配給充足物料。
回到都督府，他立刻閉門繪製草圖。燧發槍的擊發機構彈簧、燧石夾、藥鍋蓋聯動）、紙殼定裝彈的概念、木柄手榴彈的結構預製破片、拉發引信原理）……他以現代工程圖的嚴謹方式，儘量清晰地表達出來。
然而，研發新式火器需要巨大的投入，必須獲得皇帝的全力支持。
翌日，乾清宮偏殿。
王小偉將繪製的草圖和李三蛋等工匠對現有火器的批評，擇要稟報給崇禎。
“……陛下，現有火器，弊病叢生，已難以應對東虜精銳。臣觀虜酋之兵，弓馬嫻熟，甲胄精良，我軍若無利器，徒靠血肉之軀，難挽頹勢。臣懇請陛下，允臣研製新銃，必能數倍提升我軍戰力！”
崇禎看著那些奇特的草圖，聽著王小偉激昂的陳述，眼中既有好奇，也有一絲疑慮：“愛卿之心，朕深知。然則，研製新械，耗資巨大，且成敗難料……若虛耗錢糧，久無成效，恐朝野非議。”
王小偉深知空口無憑，他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道：“陛下！臣願立軍令狀！一年之內，若不能造出堪用之新式火銃，並組建一支三千人裝備此銃之新軍，臣願辭去所有官職爵位，聽憑陛下發落！”
此言一出，殿內侍立的太監和王承恩都嚇了一跳。一年之期，三千新軍，這軍令狀立得實在太重了！
崇禎也被王小偉的決絕和自信所震動。他此刻正極度依賴和信任王小偉，且新式火器的誘惑力極大。沉吟片刻，他猛地一拍禦案：“好！朕就準卿所奏！內帑撥銀二十萬兩，作為初期經費！一應人手物料，卿可自行調配，有敢阻撓者，以抗旨論處！”
“臣，謝陛下信任！必不負聖望！”王小偉重重叩首。
有了皇帝的支持和資金，王小偉的軍工計劃得以高速啟動。他將軍工司獨立出來，授予李三蛋相當大的自主權，要求他們分組攻關：一組負責燧發機構，一組負責槍管鋼材與鍛造工藝，一組負責火藥改良與定裝彈，一組負責手榴彈原型。
研發過程遠比想象艱難。燧石打火成功率低，彈簧鋼的彈性與耐久度不足，槍管鑽膛精度和強度不夠，黑火藥威力瓶頸……難題一個接一個。
王小偉幾乎每天都泡在研究所，他不是萬能科學家，但他擁有超越時代的眼光和解決問題的思路。他提出“標準化”概念，要求零件通用；他建議嘗試不同比例的火藥配方和顆粒化處理；他畫出簡易的夾具和模具草圖來提高加工精度；他甚至描述了“坩堝煉鋼法”的模糊概念，讓工匠們去試驗。
失敗是常態，但每一次小小的進展都令人鼓舞。經費如流水般花出去，堆滿了廢品倉庫，也錘煉著工匠們的技藝和信心。
就在研究所屢屢碰壁之時，王小偉的經濟革新計劃，也悄然拉開了序幕。軍工燒錢太快，他必須開辟新的、不受戶部製約的財源。他的第一個目標，指向了日常生活中最常見卻又利潤驚人的商品——肥皂。
第五卷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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