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雨,淅淅瀝瀝,落在濟南城外新挖的溝渠裡,漾起細密的漣漪。李老栓穿著一身嶄新的粗布號褂,踩著露趾的草鞋,正和幾十個同樣打扮的民夫一起,喊著號子,將一塊巨大的條石沿著鋪了滾木的斜坡,緩緩推向正在修築的水閘基座。
他原是高苑縣的農民,去歲清兵來了,房子燒了,老伴和兒子死在逃難的路上,隻剩下他帶著個小孫女,差點凍餓死在去年那個漫長的冬天。是總督行轅的“以工代賑”,給了他一條活路。來這裡修水渠,管飯,一天還有十文現錢,月底結清,從不拖欠。小孫女也能在工棚旁的粥廠喝上稠粥。
“加把勁嘿!穩住嘍!”工頭是個退伍的老兵,嗓子洪亮,負責這段渠溝。
汗水混著雨水從李老栓皺紋深刻的臉上淌下,他卻不覺得苦。手裡的鐵釺、肩上的條石是沉的,但心裡是實的。他看著那段一天天變得規整、堅固的渠岸,仿佛看到了來年清水流淌,灌溉乾涸田地的景象。這渠,能活人。
像李老栓這樣的人,遍布山東各處大型工地。王小偉將從清丈田畝、抄沒貪官豪強家中得來的錢糧,大部分投入了以工代賑。治理黃河下遊淤塞的河段,疏浚小清河、大清河等主要水道,修建水庫塘壩,開挖灌溉渠網……無數條生命線在民夫們的號子聲和鐵器碰撞聲中,艱難卻堅定地向前延伸。
不僅僅是水利。連接主要府縣的官道也在拓寬、取直,用碎石、石灰和黃土混合夯實,即便在春雨中也隻是略顯泥濘,而不像過去的土路般徹底淪為沼澤。一座座垮塌多年的石橋被重新架起,或者用巨木搭建起堅固的臨時橋梁。
工地上秩序井然。總督行轅派來的小吏負責記工發糧,軍士維持秩序,防止宵小滋事甚至哄搶糧餉。格物院農學科的先生們偶爾會來,查看土質,指點如何夯實堤壩更堅固,還會帶來些新式的獨輪車、滑車模型,雖簡陋,卻也能省些力氣。
傍晚收工,炊煙在各處工棚區升起。不再是清可照人的稀粥,而是實實在在的雜糧乾飯,甚至偶爾能見幾點油星。李老栓小心翼翼地將十文銅錢揣進貼身口袋,端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飯食,蹲在工棚口,看著遠處暮色中漸漸成型的巨大水閘輪廓,慢慢地吃著。
小孫女跑過來,小臉上有了些紅潤:“爺爺,王青天老爺今天又來看了!”
“哦?”李老栓抬起頭。他見過那位年輕的督師幾次,騎著馬,帶著幾個隨從,風塵仆仆,會在工地邊停下,看很久,有時還會下馬和工頭、老農說幾句話,問累不累,吃得飽不飽。沒有官架子,但那眼神,亮得嚇人,像能看透人心。
“王青天老爺是好官。”小孫女稚氣地說。
李老栓摸摸孫女的頭,渾濁的眼睛望著遠方,低聲喃喃:“是啊……是活命的菩薩啊……”
民心,如同這春雨浸潤的土地,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不再是出於對強權的恐懼,而是源於最樸素的得到溫飽、看到希望的感激。王小偉的名字,和那些逐漸恢複生機的土地、變得通暢的道路一起,在底層百姓口中悄然流傳。
然而,在這片看似蓬勃的景象之下,暗流依舊洶湧。廉政肅政司派往東昌、兗州的特彆稽查組,如同潛入深水的魚鷹,正在悄無聲息地收集著致命的證據。而來自京師的陰雲,也正在緩緩彙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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