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轉瞬即逝。濟南城外的大校場上，氣氛肅殺凝重。
五千精選出的新軍將士，已列隊完畢。他們穿著漿洗得乾淨的靛藍色棉甲，肩扛燧發槍，槍刺如林，在陰沉的天空下閃爍著寒光。隊列鴉雀無聲，隻有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聲音。每個士兵的臉上，都混合著緊張、興奮與一種使命感。他們知道此去凶險，但響應天子血詔、救援中原的忠義之氣，仍在胸中激蕩。
周遇吉頂盔貫甲，立於陣前，他的副將、千總們也都神情肅穆。一輛輛滿載糧秣、彈藥的大車和馱馬也已準備就緒。
王小偉率領文武官員，前來送行。他沒有多說什麼鼓舞士氣的話，隻是默默地走到隊列前，從一個士兵手中接過一支燧發槍，檢查了一下槍機和刺卡榫，又默默還了回去。然後他走到周遇吉麵前，雙手遞上一碗壯行酒。
“遇吉，山東的父老，等著你們建功立業，凱旋而歸！”他的聲音洪亮，傳遍全場。
“必不辱命！飲勝！”周遇吉接過酒碗，一飲而儘，隨即狠狠摔碎於地！
“飲勝！！”五千將士齊聲怒吼，聲震四野，悲壯之氣直衝雲霄。
王小偉重重拍了拍周遇吉的肩膀，一切儘在不言中。周遇吉抱拳行禮，翻身上馬，拔出戰刀，向前一揮：“出發！”
軍令一下，鼓號齊鳴。大隊人馬如同一條藍色的長龍，邁著堅定的步伐，向西而行，逐漸消失在塵土彌漫的官道儘頭。
送行的官員百姓漸漸散去，唯有王小偉仍佇立原地，久久望著軍隊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徐銳悄然來到他身邊，低聲道：“督師，周將軍已出發。按您的吩咐，‘海東青’計劃也已啟動。”
王小偉收回目光，眼中的些許感傷瞬間被銳利所取代：“很好。登萊水師那邊準備得如何？”
“‘伏波’‘定海’‘飛霆’三艘大戰艦，並十五艘快船、運輸船已集結完畢。陸戰營一千二百人，炮兵一哨攜十門輕便野戰炮），均已登船。由水師副將鄭廣才統領，格物院派出的兩位熟悉遼東情況的匠師隨行。隻等督師最後命令。”
“告訴鄭廣才，”王小偉語氣森然，“他的任務，不是去攻城略地，是去搗亂！是去放火！像一把尖刀，狠狠捅在皇太極的腰眼上！攻擊目標：旅順、長生島、蓋州沿岸所有清軍屯糧點、造船廠、未設防的村落！打了就走，絕不糾纏！我要看到遼東海岸線烽煙四起！要讓皇太極不得不從關內分兵回防！具體時機，由他自行把握，但必須在收到我們確認清軍主力深入北直隸的訊息後，才能發動！”
“明白！”徐銳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跨海擊虜，這是何等豪氣！
“此乃奇兵，亦是一步險棋。”王小偉補充道，“務求隱秘，行動要快，下手要狠！若事不可為，保全船隊為上。”
“是！末將這就去傳令！”
王小偉點點頭。這就是他的全盤計劃：明麵上，派周遇吉率偏師響應血詔，政治上得分，曆練部隊，觀察戰場。暗地裡，準備一支跨海奇兵，伺機偷襲清軍空虛的後方，行“圍魏救趙”之策，以期緩解京畿壓力，甚至迫使清軍退兵。
雙管齊下，忠義與實利都想兼顧，風險與收益力求平衡。這是在錯綜複雜的危局中，他能想到的最優解。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中原戰場的慘烈，遠超他的想象；而皇太極的老謀深算，也絕非易與之輩。他派出的這兩支力量，如同投入巨大漩渦中的兩顆石子，究竟能激起多大的漣漪，又會被漩渦如何吞噬，無人能知。
王小偉轉身，返回城內。他的背影在蒼茫天色下，顯得格外孤寂，卻又透著一往無前的堅定。棋盤已經布下，棋子已然出動，接下來，隻能等待時間的答案，並做好應對一切變局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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