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清晨。薄霧尚未散儘，宣府鎮城北麵的原野上，響起了低沉而威嚴的號角聲。八旗大軍傾巢而出，如同無邊無際的潮水，在城北列成了一個個肅殺的方陣。刀槍的反光刺破晨霧，肅殺之氣幾乎凝成了實質。
在軍陣的最前方，數十門沉重的火炮被推了上來，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五門體型龐大的紅夷大炮！這是皇太極費儘心思，通過晉商渠道獲取、仿製，乃至在曆次與明軍交戰中繳獲的利器，射程遠，威力巨大，是攻城的王牌。
皇太極身著金黃色盔甲，在大纛dao，古代軍隊裡的大旗）的護衛下，立於一座臨時搭建的高台之上，俯瞰著遠處的宣府鎮城。多爾袞、嶽托、豪格等大將分列左右。
“開始吧。”皇太極淡淡下令。
“嗚——嗚——嗚——”低沉的牛角號再次響起。
“轟！！！”
“轟！！！”
“轟！！！”
五門紅夷大炮率先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沉重的實心鐵彈，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如同隕石般砸向宣府鎮城的北麵城牆！
“砰！砰！砰！”
城牆劇烈地顫抖起來，磚石碎屑橫飛，被炮彈直接命中的垛口瞬間化作齏粉！即使沒有被直接命中，巨大的衝擊力也震得城頭上的守軍東倒西歪，耳膜嗡嗡作響。
緊接著，其他數十門大將軍炮、弗朗機炮也相繼開火，炮彈如同冰雹般傾瀉在城牆上！硝煙彌漫，火光閃爍，宣府鎮城仿佛在炮火中呻吟。
城頭上，王小偉在一處堅固的藏兵洞內，通過觀察孔冷靜地注視著外麵的炮擊。劇烈的震動不斷傳來，灰塵簌簌落下。周遇吉、徐銳等將領皆麵色凝重。
“告訴弟兄們，穩住！躲在藏兵洞和盾車後麵！不要露頭！建奴的火炮打不垮我們的城牆！”王小偉的聲音透過炮火的轟鳴，依然沉穩。
宣府鎮城作為九邊重鎮，城牆根基深厚，主體由夯土包磚而成，極為堅固。紅夷大炮雖然威力巨大，但想短時間內轟塌城牆，也絕非易事。
八旗軍的炮擊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北麵城牆已是滿目瘡痍，多處垛口被毀，牆麵布滿彈坑，但主體結構依然完好。
炮聲漸歇。緊接著，戰鼓聲雷動！
“殺！！！”
數以萬計的八旗步兵，扛著密密麻麻的雲梯、推著高大的楯車裝有厚木板防禦箭矢的攻城車），如同決堤的洪水，向著宣府鎮城發起了全麵的衝鋒！箭矢如同飛蝗般從後方射來，壓製城頭。
“敵軍進入兩百步！火炮、火箭、弓箭，自由散射！”周遇吉聲嘶力竭地怒吼。
城頭上，幸存的各種火器、弓弩開始還擊！虎蹲炮、弗朗機噴射出致命的霰彈，火箭拖著尾焰落入人群，弓箭手們冒著敵人的箭雨，探出身向下拋射。衝鋒的八旗兵不斷有人倒下，但更多的人踏著同伴的屍體，嚎叫著向前衝。
“一百五十步！燧發槍隊準備！”王小偉親自來到了燧發槍兵防守的核心區域。
一千五百名燧發槍手，分為三排，依托著殘破的垛口和臨時搭建的射擊台，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鋼槍。雖然不少人臉上還帶著對炮擊的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決絕。
“第一排！瞄準！放！”
“砰！砰！砰！砰……”
如同爆豆般的齊射聲再次響起！相比於獨石口堡，此刻在宣府鎮城頭，上千支燧發槍的齊射，聲勢浩大了何止十倍！白色的硝煙瞬間籠罩了大片城牆！
衝在最前麵的八旗兵，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成片成片地倒下！燧發槍的齊射，在近距離形成了恐怖的金屬彈幕，無論是楯車的木板還是士兵的盔甲，都難以完全抵擋！
“第二排！上前！放！”
“砰！砰！砰！砰……”
幾乎沒有間隙的第二輪齊射！硝煙尚未散儘，新的死亡風暴再次降臨！
八旗軍的衝鋒勢頭，在這連綿不絕的精準射擊下，再次遭到了嚴重的挫敗。城下屍體堆積，血流成河。
然而，八旗軍的悍勇也在此刻體現得淋漓儘致。在軍官的瘋狂驅趕下，後續部隊依舊不顧傷亡地向上猛衝！終於，有部分楯車抵近了城牆，雲梯重重地架上了城頭！
“滾木擂石！金汁火油！長槍手上前！”徐銳拔出戰刀，怒吼著帶領預備隊衝向了敵人登城的地點。
殘酷的城頭爭奪戰開始了！
八旗銳兵口銜利刃，頂著盾牌，悍不畏死地攀爬雲梯。城頭守軍則用一切手段阻止他們：滾木擂石轟然砸下，滾燙的金汁兜頭淋下，燃燒的火油罐被扔進雲梯下的敵群中……
不斷有八旗兵慘叫著從雲梯上墜落，也不斷有守軍被城下射來的冷箭命中，或者在與登城敵人的白刃戰中倒下。城頭之上，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
王小偉也親自加入了戰鬥。他手持一杆特製的長柄腰刀，刀法簡潔淩厲，每每出現在戰況最激烈的地方。他的親衛“燎原營”更是如同救火隊，哪裡出現險情，就衝向哪裡，用精良的裝備和悍勇的戰鬥技巧，一次次將登城的八旗精銳斬殺殆儘。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黃昏，北麵城牆幾度易手，又幾度被守軍舍生忘死地奪回。城牆上下，雙方士兵的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染紅了每一塊牆磚。
皇太極在高台上，看著如同絞肉機般的城牆攻防，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投入了數萬精銳，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竟然依舊無法攻克這座城池！明軍的抵抗意誌和新式火器的威力，遠遠超出了他的預估。
“鳴金收兵！”眼看天色已晚，士氣受挫，皇太極不得不再次下達了退兵的命令。
殘陽如血，映照著硝煙未散、屍橫遍野的戰場。宣府鎮城依舊巍然屹立，城頭上，疲憊不堪的守軍看著如潮水般退去的敵軍，發出了劫後餘生的歡呼，但這歡呼聲中，也帶著無儘的悲傷與疲憊。
王小偉拄著刀，站在城頭，看著城下修羅場般的景象，看著身邊傷亡慘重的將士，心中沉痛，但眼神依舊堅定。
第一天最猛烈的進攻，他們頂住了。但誰都知道，這僅僅是開始。皇太極絕不會甘心失敗，更殘酷的戰鬥，還在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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