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看著殿下那個將煌煌大義與實實在在的權力訴求完美結合的王承淵，心中充滿了無力感。他明知對方是以退為進，攫取更大的實權，但在對方這冠冕堂皇的理由和絕對的實力麵前，他發現自己竟無絲毫反對的餘地。
“……愛卿……公忠體國，深謀遠慮，實乃朕之肱骨，天下之幸！”崇禎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了這番褒獎，“卿所奏三事，關乎國本，朕……一概照準！”
“臣，謝陛下隆恩！”王小偉深深一躬，禮數周全。
這場看似隆重的封賞大典，就在王小偉以退為進的策略下，落下帷幕。他沒有接受那燙手的山芋“燕王”，卻將撫恤將士、論功行賞、治理地方等實實在在的大權，牢牢握於手中。周延儒的捧殺之計，徹底破產，反而讓王小偉的聲望和實力，更上一層樓。
退朝之後，王小偉婉拒了所有同僚的祝賀與邀約，徑直回到了太師府。
連續數月的精神緊繃、戰場廝殺與朝堂博弈，讓他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這種疲憊，遠非肉體的勞累可比，是一種看到太多鮮血與死亡，麵對太多算計與陰謀後的心理重負。
沈玉茹早已在府門前等候。她沒有詢問朝堂風雲，隻是看著他眉宇間難以掩飾的倦色，眼中滿是心疼。她默默上前，替他解下厚重的朝服和象征身份的蟒袍，換上舒適的常服，動作輕柔而熟練。
“我讓人備了熱水和安神湯，你先沐浴解乏，再用些清淡膳食。”她輕聲說著，將他引到早已準備好的浴房。
溫熱的水汽氤氳，驅散了身體的寒意。王小偉靠在浴桶邊緣，閉上雙眼，任由疲憊感蔓延。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按上他的太陽穴，力道適中地揉按著。
是沈玉茹。
她沒有說話，隻是用這種方式，無聲地傳遞著她的關懷與慰藉。
王小偉放鬆下來，感受著那指尖的溫柔，心中那根緊繃的弦，慢慢鬆弛。他伸出手，握住她的一隻柔荑，輕輕摩挲著。
“玉茹，”他的聲音帶著沐浴後的慵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有時候，站在那金殿之上，比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更讓人覺得累。”
沈玉茹反手握住他寬厚的手掌，輕聲道：“妾身明白。戰場上，敵我分明，刀來劍往，痛快淋漓。可那朝堂之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每走一步，都需思慮再三，如履薄冰。”
“是啊，”王小偉歎了口氣，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周兄他們，死得壯烈，卻也乾脆。可活下來的人，卻要麵對這無窮無儘的算計……陛下他，終究是信不過我。”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和無奈。縱然他擁有超越時代的見識和力量，麵對這根深蒂固的皇權猜忌和人性複雜，也時常感到力不從心。
沈玉茹俯下身，從背後輕輕環住他的脖頸，將臉頰貼在他濕漉漉的頭發上，柔聲道：“信與不信，又如何？夫君，你走的這條路，本就不是為了求得誰的信任。你是為了這天下蒼生，為了兌現你對周將軍、對那些追隨你的將士和百姓的承諾。隻要問心無愧，隻要方向沒錯，便勇往直前。妾身，會一直陪著你。”
她的聲音溫柔卻堅定，如同涓涓細流，滋潤著他有些乾涸的心田。
王小偉心中湧動著一股暖流，他轉過身，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此時此刻，什麼王圖霸業，什麼朝堂風雲，似乎都遠去了。隻有懷中這個女子，給予他最真實的溫暖和支撐。
“玉茹，謝謝你。”他在她耳邊低語，“有你在，真好。”
沐浴更衣後，王小偉簡單用了些膳食。沈玉茹又拿出一封密信：“這是從河南來的，關於闖賊殘部的最新動向，還有……一些地方官員和士紳的反應。”
王小偉接過信，快速瀏覽，眼神逐漸變得銳利。李自成潰退後，其殘部分裂，各自為戰，但仍有不小勢力。而地方上，一些官員和士紳對於“清丈田畝”、“招撫流亡”等新政，已然表現出明顯的抵觸情緒。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王小偉放下密信，冷笑一聲，“也好，正好借此機會，將這些沉屙積弊，一並清掃！”
他眼中的疲憊被銳意取代。他知道，真正的挑戰，現在才剛剛開始。但他無所畏懼，因為他並非孤身一人。
夜色漸深，太師府的書房內，燈火長明。王小偉與沈玉茹並肩而坐，一個處理軍務政務，一個整理情報文書，偶爾低聲交流幾句，氣氛寧靜而溫馨。窗外寒風呼嘯，室內卻暖意融融。這片刻的安寧與相互扶持，成為了支撐王小偉繼續前行的重要力量。
第十一卷第二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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