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瞎子帶來的消息,像一塊投入平靜水麵的石頭,在張家莊高層激起層層漣漪。
趙武聽聞後,當即請命要帶人過河,去端了那夥測量水文的騎兵。張遠聲再次壓下了他躁動的情緒。
“敵情不明,貿然出擊是送死。”張遠聲站在粗糙的沙盤前,手指點在洛水上遊的廢棄渡口,“他們敢大張旗鼓地測量,要麼是篤定我們不敢過河,要麼就是在故意引我們出去。我們現在最缺的是時間和人力,不能浪費在無把握的野戰中。”
他看向趙武,語氣不容置疑:“你的任務,是依托莊牆和現有兵力,製定出至少三套防禦預案,應對可能從上遊渡河而來的攻擊。要把新兵和老兵混編,以老帶新,儘快讓所有人都熟悉各自的防區和職責。”
趙武雖然不甘,但也知道這是正理,抱拳領命:“是!我這就去辦,保證讓每一段牆、每一個垛口後麵的人都知道該乾什麼!”
軍事上的安排可以立刻執行,但另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卻讓張遠聲感到棘手——引涇水利工程的進度。
渠老丈和陳石頭那邊遇到了麻煩。一段關鍵渠道需要穿過一片堅硬的岩石區,開鑿進度極其緩慢,嚴重拖累了整個工程。按照這個速度,等水渠通水,夏種的最佳時節恐怕都要錯過了。
張遠聲親自去了一趟工地。隻見幾十個民壯在烈日下輪番揮動著鐵鎬和錘釺,敲打在灰白色的岩石上,隻能留下淺淺的白印,火星四濺,進展微乎其微。民壯們汗流浹背,臉上寫滿了疲憊和沮喪。陳石頭急得嘴角起泡,圍著那段岩石團團轉。
“莊主,這石頭太硬了!咱們的家夥事不行啊!”陳石頭看到張遠聲,像是看到了救星。
渠老丈蹲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渾濁的眼睛盯著那段岩石,一言不發。
張遠聲蹲下身,摸了摸那岩石,是質地很硬的石灰岩。用現有的鐵器開鑿,效率確實太低。他腦中閃過火藥開鑿的念頭,但立刻又被否決。黑火藥穩定性差,用於精準的工程爆破風險太高,而且莊內存量的火藥是戰略儲備,不能輕易動用。
“渠老丈,您經驗豐富,可有什麼老法子能對付這種石頭?”張遠聲將希望寄托在這位老河工身上。
渠老丈沉默地吸完最後一口煙,在鞋底磕了磕煙袋鍋,慢悠悠地站起來,走到岩石前,用粗糙的手掌摩挲著岩壁,又看了看旁邊的土質。
“法子……倒是有個老法子。”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確定,“就是費時,也費柴火。”
“您說說看!”張遠聲眼睛一亮。
“先用大火燒這石頭,燒得滾燙滾燙的。”渠老丈比劃著,“然後,猛地往上潑冷水。這石頭啊,一熱一冷,自個兒就會炸開縫子。到時候再用家什撬,就省力多了。”
熱脹冷縮!張遠聲瞬間明白了原理。這是個物理方法,雖然原始,但在這個條件下,或許真的可行!
“好!就按您說的辦!”張遠聲當即拍板,“陳石頭,你立刻帶人收集乾柴,越多越好!沿著這段岩石堆起來燒!”
命令一下,工地立刻忙碌起來。民壯們雖然不明所以,但看到莊主和渠老丈都發了話,便也重新打起精神,紛紛去搬運柴火。
很快,一段數十步長的岩石帶被厚厚的乾柴覆蓋。火焰熊熊燃起,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岩石被燒得劈啪作響,表麵漸漸變成了暗紅色。
燒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岩石已經灼熱燙人。張遠聲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好的民壯們提著水桶、木盆,將冰冷的河水奮力潑向滾燙的岩石。
“刺啦——!”
一股巨大的白色水汽衝天而起,伴隨著一連串密集的、如同炒豆般的爆裂聲!堅硬的岩石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綻開無數道蛛網般的裂縫!
“成了!真的成了!”陳石頭第一個歡呼起來。
民壯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隨即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他們看向渠老丈的眼神充滿了敬佩,看向張遠聲的眼神則更加信服。
“還愣著乾什麼!趁熱打鐵,給我撬!”張遠聲笑著高喊。
民壯們士氣大振,操起鐵釺、撬棍,插入裂縫中奮力撬動。之前堅不可摧的岩石,此刻變得酥脆了許多,大塊大塊的岩石被輕易地撬落下來。工程進度陡然加快!
渠老丈看著這熱火朝天的場麵,布滿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悄悄對張遠聲道:“莊主,這法子也就是對付這種石灰岩管用,要是彆的石頭,可就不靈咯。”
張遠聲點頭:“老人家,這就是經驗的寶貴之處。以後這水利上的事,還得您多費心。”
解決了岩石開鑿的難題,水利工程的瓶頸被打破。看著歡欣鼓舞、乾勁十足的民壯,張遠聲心中感慨。有時候,解決問題的鑰匙並不總是來自未來,這片土地上世代積累的古老智慧,同樣閃耀著光芒。
喜歡晚明從關中田畝開始請大家收藏:()晚明從關中田畝開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