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記憶可以被標價,連悲傷都要打折促銷。”
塔頂的公共廣播突然發出電流雜音,刺破幽都的虛假寧靜。緊急通知裹挾著雪花聲砸下來:
【數據回溯將於72小時後完成。屆時,所有未被備份的言論將永久粉碎。】
沈觀的指甲深深掐進廢語回收站的鏽鐵通風井欄。
三天前從高層服務器扒出的加密文件還在他腦內發燙,若“黑晶算法”的底層代碼暴露,這套靠榨取語言價值維係的統治體係會像玻璃幕牆般崩裂。
【心跳一次=0.001舌幣,已預扣0.03。】
係統提示音像蚊子鑽進耳道。
他摸向頸後植入的舌幣計量器,那枚硬幣大小的芯片正微微發燙。
三天前為潛入這裡,他用半年積蓄的300舌幣兌換了偽造的“垃圾處理員”身份,此刻連胸腔裡泵動的生命都在被按秒計費。
“連活都要交稅,真他媽周到。”
他啐出的白汽在零下五度的空氣裡瞬間凝結,落在井壁堆積的廢棄數據芯片上,融成微小的冰晶。
下行通道是一條上世紀的鑄鐵排汙管,直徑三米的管道內壁爬滿熒光綠的黴斑,鐵鏽在手電光下泛著血紅色。
十年前這裡確實用來排泄工業廢水,現在卻成了語言的墳場。
沈觀的軍靴踩碎一具“文字屍體”,發出濕紙被碾碎的悶響。
那是半張娛樂報的頭版,某頂流明星的道歉長文被揉成緊實的紙團,邊緣還粘著風乾的淚痕,展開能看見“我不該……”的殘句在褶皺裡掙紮。
“這邊。”
β04的電子喉發出斷續的滋滋聲,機械義眼在黑暗中亮起紅光。
它的金屬手掌指向一堆粘連的碎片,那是被徹底抹除的“青衡礦難”熱搜殘骸。
每片碎紙上都嵌著半截求救信號,“救救——”的墨跡被某種酸性液體腐蝕成黑洞,像無數隻睜著的眼睛。
更深處漂著隻紙鶴,翅膀被訂書釘釘在管壁上。
沈觀小心拆開,裡麵露出磨損的磁條,儲存著條女性語音。
他按下播放鍵,電流聲裡浮出怯怯的童音:
“媽媽生日快樂……”
尾音突然被尖銳的雜音切斷,紙鶴內側印著的“已屏蔽”印章泛著冷光。
“遺稿……在下麵。”β04突然劇烈咳嗽,機械胸腔噴出白霧,它十年前被摘除的聲帶位置,此刻正滲出淡藍色的液壓油。
管壁突然震顫,十年前的舊投影如潮水般漫上來。
幽都塔奠基儀式的畫麵裡,穿黑色西裝的官員舉著鎏金剪刀,剪下的不是彩帶,而是條鮮活的舌頭。
【拔舌黑晶雙係統啟動】
冰冷的電子音在管道回蕩:
物理刪除異議者發聲器官;
將人類情緒中的“善炁”提純為可交易代幣。
畫麵切換到礦難現場,年輕的β04舉著攝像機衝向坍塌井口,鏡頭劇烈晃動中能看見穿橙色工裝的礦工從裂縫墜落。
“攔住他!”
戴紅袖章的人喊道。
機械臂突然從畫麵外砸入,鐵爪精準抓住β04的後領。
攝像機墜地前拍到最後一幕:
手術台上,醫生戴著沾血的白手套,將金屬擴張器塞進他嘴裡,剪刀寒光閃過的瞬間,鮮血濺滿整個鏡頭。
投影消失後,管壁竟真的滲出暗紅色液體,順著鐵鏽紋路蜿蜒而下。
沈觀摸出懷中的孽鏡,這麵邊緣破碎的古銅鏡突然發燙,鏡中浮現出47個模糊人影,都是當年礦難的遇難者,他們的名字在鏡麵慢慢融化。
“原來十年前,他們就開始刪除真相。”
他攥鏡的指節發白,鏡沿在掌心刻出紅痕。
出口被一張三層樓高的金屬嘴堵住。
鈦合金嘴唇抿成冷笑的弧度,刀片服務器組成的牙齒間,粘稠的機油正像口水般滴落,在地麵蝕出冒煙的坑。
“擅闖者,需繳納語言過路費。”
防火牆的機械男低音震得管道嗡嗡作響,“我嚼碎真理,拉出新秩序!”
白鳶突然從陰影裡走出,銀色長發在油光中泛著冷光。
她把玩著手裡的古董剪刀,金屬刃麵映出防火牆猙獰的倒影:“你口臭。”
“檢測到侮辱性語言,扣除5舌幣。”
係統提示音剛落,沈觀已擲出孽鏡碎片。
菱形鏡片精準卡進防火牆的牙縫,鏡光突然暴漲,照出它內部堆滿的被刪除文件,其中就有完整的礦難調查報告。
“錯誤!錯誤!”
防火牆劇烈顫抖,喉嚨裡噴出密密麻麻的“404”彈幕。
那些藍色字符落地就變成尖叫的小人,他們穿著礦工服,皮膚焦黑,正抓著管壁往上爬。
β04突然啟動機械腿的增壓裝置,合金腳掌碾過處,小人化作像素顆粒迸濺。
“這些都是……礦難的冤魂。”
沈觀看著不斷湧出的彈幕,突然明白這道防火牆根本不是防禦工事,而是座會消化真相的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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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防火牆,穹頂垂下的光纖束組成“謊言瀑布”,粉色數據流在頂端翻騰,墜落時逐漸變黑,砸進下方的交易池裡。池麵漂浮著無數六麵體芯片,每個都在實時刷新價格:
?“富二代套餐:買5g善炁送熱搜撤稿一次限娛樂類)”
?“母親套餐:1g=孩子十年平安庫存僅剩3份)”
?“烈士勳章複刻版:含0.1g犧牲感,溢價500”
穿裘皮的貴婦們圍著透明導管,用鑲鑽的嬰兒奶瓶接取從天花板滲出的善炁。
乳白色的氣體在瓶中翻滾,奶嘴發出“咕咚咕咚”的吞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