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地下33層的風裹著鐵鏽與潮濕的黴味,順著階梯往下灌。
沈觀把衣領往上提了提,指尖觸到衣領內側縫著的微型言靈符,那點微弱的溫熱是這死寂裡唯一的活氣。
“廢語地鐵站”盤踞在地下深處,穹頂垂落的霓虹燈管像巨蛇脫落的鱗片,一半亮著刺目的紅光,一半閃著垂死的明滅,把【本站禁止發聲,違者拔舌】的標語映得忽明忽暗,每一個字都像沾著血的刀片。
白鳶攥著那把磨得發亮的銀剪刀,指節因為用力泛白。
她側耳聽著暗處的動靜,地鐵隧道深處傳來沉悶的轟隆聲,像巨人的心跳,震得腳邊的碎石子輕輕跳動。
“啞啞,電子喉還撐得住嗎?”
她用氣音問,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卷走。
啞啞點點頭,抬手拍了拍掛在脖子上的電子喉,那是個巴掌大的金屬盒子,表麵布滿劃痕,一根導線歪歪扭扭地粘在外殼上。
他試著按下開關,電子喉先發出一陣刺耳的“滋啦”聲,像是生鏽的齒輪在摩擦,隨後才擠出斷斷續續的機械音:
“歡、歡迎來到……世界上最、最安靜的車站。”
末了還添了個變調的電子笑,聽得人心裡發毛。
檢票閘機排在站台儘頭,十道金屬“嘴唇”緊閉著,銀色的外殼上沾著乾涸的深色痕跡,不知道是油汙還是彆的什麼。
每道“嘴唇”上方都嵌著熒光價目表:
【成人票:1次心跳】
【兒童票:0.5次心跳】
【寵物票:尾巴搖3次】
沈觀瞥見最右邊那道閘機的價目表旁,還貼著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用指甲刻著歪歪扭扭的字:
“上次有隻狗搖了四次尾巴,被吞了半條腿”。
三人貼著牆根潛行,鞋底踩在碎玻璃上發出細微的“哢嚓”聲,在這極致的寂靜裡卻像炸雷。
啞啞突然停下腳步,電子喉發出急促的“滋滋”聲,他指著站台柱子後麵,那裡蜷縮著一個穿破洞雨衣的人,雙手死死捂著嘴,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嗚咽,而他的胸口,正插著一根細長的金屬管,管尾連接著一台迷你心率儀,屏幕上的數字正一點點往下掉:65、64、63……
“是逃票的。”
白鳶的聲音裡帶著寒意,“機械犬沒來之前,他會被吸光心跳。”
沈觀皺眉,剛想上前,就聽見遠處傳來“哐當哐當”的金屬碰撞聲,機械犬來了。
閘機似乎感應到了活人的氣息,十道金屬“嘴唇”同時張開,露出裡麵猩紅的感應區,舌尖狀的心率感應器緩緩伸出來,在霓虹下泛著冷光。
“先試我的。”
沈觀往前走了一步,把右手食指按在感應器上。
冰涼的金屬貼在皮膚上,像蛇的信子。下一秒,感應器上方的屏幕亮起紅光,一串數字跳了出來:【心率78次分,票價78舌幣】。
緊接著,屏幕閃爍了三下,彈出一行刺眼的提示:【餘額不足,請充值】。
“充值就是……”啞啞的電子喉頓了頓,
【把額外的心跳、存進閘機。有人、存過十年……】
白鳶沒等他說完,已經握緊了剪刀。
她繞到閘機側麵,盯著連接感應器的線路,那是一根半厘米粗的黑色電線,外麵裹著磨損的絕緣皮。
“哢嚓”一聲,剪刀精準地剪斷了電線,火花“劈啪”濺起,落在地上的碎玻璃上。
被剪斷線路的閘機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那聲音不像機器,反倒像嬰兒的啼哭,又尖又脆,在站台上回蕩:
“有人逃票!有人逃票!舌頭!要拔舌頭!”
遠處的機械犬聽到警報,速度更快了。
沈觀已經能看見那三隻通體銀色的機器狗,它們的身體像獵豹,四肢是鋒利的金屬爪,鼻子是圓形的“真話探測器”,正貼著地麵快速嗅聞,嘴裡還發出“呼呼”的模擬喘息聲。
“啞啞,躲到柱子後麵!”
沈觀低聲喊。
啞啞剛鑽到柱子後,最前麵的機械犬已經撲了過來,金屬爪在地麵抓出四道劃痕。它的鼻子對準沈觀,發出“嘀嘀”的探測聲:
“檢測到、聲波……真話味……”
沈觀眼神一凜,抬手對著機械犬的嘴,默念言靈咒。
空氣裡突然泛起青色的微光,一道半透明的膠帶憑空出現,“啪”地貼在機械犬的嘴上,把它接下來的警報聲全封在了裡麵。
機械犬瘋狂掙紮,金屬爪抓著地麵亂撓,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還有兩隻!”白鳶的剪刀已經對準了第二隻機械犬的眼睛,那是它的視覺感應器。
她猛地擲出剪刀,銀亮色的刀片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精準地插進機械犬的右眼,“哐當”一聲,機械犬失去平衡,撞在閘機上,零件散落一地。
第三隻機械犬見同伴被製服,突然調轉方向,朝著柱子後的啞啞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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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啞的電子喉發出驚恐的“滋滋”聲,他想往後退,卻被碎玻璃紮破了鞋底,疼得一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