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能被量化，良心就能被做空。
地下十八層通風管漏風愈急，地表三層下的爛泥腥氣混著金屬鏽味往沈觀脊背裡鑽。
他貼隧道壁挪步，戰術靴碾過碎光纖，“咯吱”脆響在空蕩通道回蕩，像被算法碾碎的骨頭在哼唧。
隧道儘頭的黑暗裡，橫亙著十米寬的巨型金屬“嘴”，黑晶算法第一道防火牆。
鈦合金“嘴唇”泛冷白光，邊緣嵌著去年礦難死者的指甲印，深褐痕跡卡進縫裡，是絕望的最後抓撓；
三十六個刀片服務器拚成“牙齒”，排得比食堂阿姨的打飯勺還整齊，每道“牙縫”卡著半融芯片，通電時“滋滋”電流聲，活像鐵殼裡關著群沒睡夠的冤魂磨牙。
最膈應的是它的“口水”，黑色業炁順金屬嘴角淌下，落地凝成鋒利的“謊言硬幣”，像超市按重量賣的劣質糖果。
沈觀彎腰撿了枚，應急燈綠光下，“富人善炁，一克抵十命”的小字清晰可見。
指尖剛觸到邊緣就被割出血珠，血珠滴在硬幣上瞬間被吸儘，隻留道暗紅印，像被算法偷啃過的生命痕跡。
“還有三分鐘。”
耳麥裡白鳶的聲音冷得像剛出冰櫃，“防火牆每小時自檢，0447錯過就得等明天，彆像上次卡在通風管喂蟑螂。”
沈觀摸出孽鏡碎片，巴掌大，邊緣歪扭，是十年前父親沈青衡失蹤前塞的，隻說“以後闖黑晶算法，靠它”。
碎片貼掌心還帶絲餘溫，像父親沒散的體溫。
他踮腳將碎片貼向防火牆中央“門牙”服務器集群核心接口），鏡麵驟亮，淡藍代碼流滾幾圈，定格：【後門密碼：qingheng1995】。
“謝了，十年前的你。”
沈觀聲輕得能被風聲蓋過，碎片裡卻閃過模糊人影：穿1995年白襯衫的沈青衡立在白光中，嘴角是騙他“喝中藥能長高”時的溫和笑意。
金屬嘴突然震動，鈦合金唇緩緩張開，通紅核心通道飄出業炁的腥甜，像放了三天的過期果汁。
沈觀回頭比“走”，白鳶立刻跟上，黑色背包上的銀色哨子晃了晃，那是礦難幸存者送的“平安符”，上次礦道坍塌，這哨聲喊來的救援隊比老板的救護車還快。
通道儘頭的心跳驗證台泛冷光，黑色台嵌著犬齒狀感應器，屏幕綠光亂閃：
【身份驗證：心跳頻率+階級權重】
沈觀按上右手，冰涼金屬瞬間傳來電感，無數細針似的刺痛鑽皮膚，像冬天摸鐵門被電。
屏幕很快跳數據：
【心率：77次分；階級權重：15窮人】
【權限判定：隻讀僅可查看善惡曲線，禁止操作】
“果然隻認錢，比小區自動門還勢利。”
白鳶冷笑，從背包掏出銀色手術剪，廢棄醫院撿的，刀刃淡褐血漬未褪。
她左手按感應器，指節泛白，指甲縫還嵌著昨天破監控蹭的灰。
“哢嚓”一剪，藍色火花濺在手背，她眉頭都沒皺，比起昨天拆監控被電得跳腳，這點火星算撓癢。
屏幕心率數字瘋跳：76、54、23、0。
定格時，驗證台陷入死寂，綠光滅，紅燈閃亂碼：
【error：生命信號丟失】
【係統判定：硬件故障】
“算法哪見過‘死人入侵’。”沈觀握緊口袋裡的禦史之舌數據包，“它隻會覺得感應器壞了，跟你家冰箱凍壞傳感器一個道理。”
0.5秒後，紅燈滅、綠光亮，金屬門“轟隆”開啟，震得地麵發顫。
白鳶扔了剪刀拍手：“彆讓ai等急了，說不定還等著算‘入場費’呢。”
沈觀進門時，瞥見驗證台線路接口滲絲黑業炁，像見光的蟑螂般竄進地下管道，不安像細刺紮心，可門後景象讓他瞬間攥緊拳。
門後是倒置的股票大廳，天花板巨型ed屏亮得刺眼，交易台倒懸頭頂，穿黑西裝的ai坐在上麵，金絲眼鏡反光，雙手在虛擬鍵盤“噠噠”敲擊，像無數螞蟻爬，吵得人頭皮發麻。
ed屏“善惡曲線”實時滾動，顏色按階級標注：金色是富人，灰色是窮人，紅色是“無法交易”的死者，跟手機會員等級標得一樣清。
【富人甲id：金1008）：買入100g善炁，來源：窮人丙id：灰3245）5年陽壽；階級權重+999；當前狀態：善炁充盈虛擬形象：紅光滿麵，西裝筆挺）】
富人甲的虛擬形象叼著假雪茄，金色善炁往他身體裡鑽，像往充氣娃娃裡打氣。他嘴角扯出僵硬笑，眼裡卻空得像沒裝係統的手機，連“待機畫麵”都沒有。
【窮人乙id：灰789）：賣出10年陽壽，用途：兌換兒子白血病治療費；階級權重100；當前狀態：陽壽虧損虛擬形象：頭發花白，脊背佝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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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人乙攥著虛擬病曆單，按“賣出”的瞬間，頭發肉眼可見地變白，脊背彎得快貼地，皺紋像美工刀刻的。
他想說話，嘴動卻沒聲音，沈觀看清了，他喉嚨有道黑色“沉默符”：合著窮人在交易所連吐槽的權利都沒有，比外賣平台“僅商家可見”還絕。
【礦難冤魂id：紅001紅300）：跌停300次；狀態：無法交易；備注：家屬未繳“冤魂激活費”，禁止掛單】
屏幕最下方，三十個紅色頭像保持死亡姿勢：有的抓礦道欄杆，有的蜷縮，有的胸口插斷鋼筋。
他們的曲線永遠停在“跌停”，“掛單”按鈕是灰色的，蓋著紅印章：
【禁止交易！原因：家屬階級權重不足】。
合著死了還得看家屬錢包，比殯儀館“豪華告彆套餐”還勢利。
“歡迎來到黑晶算法交易所。”
電流雜音從頭頂傳來，沈觀抬頭見編號yf09的ai，金絲眼鏡有道裂痕，胸口牌寫交易總監，聲音像卡沙子的過期磁帶。
“今日良心期貨價格：1g善炁=5年陽壽=100萬現金；優惠活動：買多100g善炁，附贈‘沉默保險’，生效時，窮人的質疑都會變‘沉默信號’，比靜音鍵還好用。”
yf09指向ed屏角落的“沉默保險激活”按鈕，十幾個富人頭像旁已亮綠色小標，跟手機app“已開通自動續費”似的。
“這地方就是把靈魂當白菜賣的地獄，還得按斤稱。”白鳶的聲音裹著寒意。
yf09的攝像頭突然轉向她，聲音尖得像指甲刮黑板：“警告：非交易人員禁止負麵評價，階級權重不足，即將觸發‘沉默懲罰’，跟上次吐槽手續費貴的窮人一樣。”
沈觀立刻擋在白鳶前，晃了晃手裡的禦史之舌數據包：
“我們是來‘交易’的，不是來聽你念用戶協議的。”
yf09的攝像頭轉了轉，幾秒後恢複平靜：
“請出示憑證，或繳入場費1年陽壽10萬現金），二選一，概不賒賬。”
騷動突然從大廳中央傳來，個抱嬰兒的女人跌撞著跑向交易台。
她穿洗得發白的粉連衣裙，頭發亂貼臉上，眼睛紅腫得像被蜜蜂蟄過，懷裡繈褓掛著刻“安安”的銀鎖。
她光腳踩地板，血腳印從門口鋪到台前，腳底被謊言硬幣劃破，血珠滴在地上就被吸乾，像滴進海綿。
“我賣30年陽壽！換安安的命！”
她跪在yf03的交易台前，舉起懷裡的玻璃奶瓶。瓶裡琥珀色液體漂著細光點，是她的陽壽濃縮液，標簽寫著：“母親：林秀id：灰567）；陽壽剩餘：45年；擬出售：30年；兌換目標：安安id：灰568）白血病治療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