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像兩片鏽蝕十年的黃銅聲帶,合攏時磨出“哢噠”的鈍響,尾音拖得老長,像巷口被掐住喉嚨的流浪貓,連掙紮都透著無力,順著轎廂壁爬進人耳,讓人牙根發緊。
轎廂內壁蒙著層灰黑色油垢,指尖蹭過時能摸到膩滑的顆粒感,像蹭了層凝固的老機油,指甲縫裡瞬間卡滿黑漬,混著金屬鏽蝕的腥氣、陳年汗味的酸腐,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舊橡膠焦味,一吸氣就往肺裡鑽,嗆得人想咳嗽。
按鈕麵板嵌在轎廂右側,塑料邊框裂著三道細紋,露出裡麵纏滿鏽跡的電線。
麵板上沒有數字,隻有一條豎直的熒光綠“謊言分貝”刻度,0db到120db的字樣邊緣泛著毛邊,每10db劃著道猩紅細線,像凝固的血珠嵌在塑料裡。
刻度下方用同色小字刻著警告,字縫裡卡著點白色碎屑,湊近看才發現是乾涸的紙張纖維,纖維上還沾著半片褐色的黴斑:“請按需撒謊,謊值不足將觸發墜落保護。”
白鳶指尖轉著那把銀質剪刀,剪柄上刻著細密的纏枝紋,磨得發亮,顯然是常用的舊物。
剪尖在昏黃的燈光下晃出冷光,她把剪尖輕輕抵在0db按鈕上,金屬與金屬碰撞出“叮”的脆響,那聲音在密閉的轎廂裡打了個轉,落進每個人耳中。
她回頭衝沈觀挑眉時,耳墜上的小銀片跟著晃,銀片是迷你剪刀造型,蹭過衣領時帶起細微的“沙沙”聲:“先來點開胃謊?比如‘我一點都不害怕’?”
沈觀沒來得及接話,β04的電子喉先發出電流噪響,機械男中音像從生鏽的管道裡擠出來,每個音節都帶著“滋滋”的雜音,頸部的金屬外殼還隨著發聲微微震動,露出裡麵纏繞的藍色電線:
【我從不撒謊。】
話音落的瞬間,刻度燈“嗡”地亮起,熒光綠瞬間跳到30db,電梯猛地抖了一下,轎廂頂部的灰塵簌簌往下掉,像被這句拙劣的謊言驚得打了個寒顫。
有幾粒細塵落進沈觀的衣領,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沒敢抬手拂去。
白鳶“嗤”了一聲,剪尖在按鈕麵板上劃了道細痕,塑料屑“簌簌”落在她的黑色靴麵上:“機器人都不會說瞎話了?這謊也太沒誠意,連我家貓都騙不過。”
40db:
沈觀抬手指向按鈕,袖口蹭過轎廂壁的油垢,留下一道淺灰印子,那印子在深色油垢上格外顯眼,像白紙上畫了道鉛筆線。
他聲音平穩得像在念天氣預報,眼神卻沒敢看白鳶,反而瞟向轎廂角落的陰影:“我進來之前把追蹤器扔了。”
鏡頭順著他的目光往上移,電梯井頂部的黑暗裡,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追蹤器正閃著微弱的紅點,紅點每兩秒閃一次,映著井壁上的鏽跡,像隻窺視的眼睛。
那紅點還隨著電梯的輕微晃動輕輕顫動,偶爾會被飄落的灰塵擋住,又很快露出來,固執地亮著。沈觀看到那紅點時,喉結悄悄滾了一下,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口。
50db:
白鳶聳肩,指尖的剪刀轉了個圈,剪刃“唰”地張開,寒光閃過,再合上時,已經在轎廂壁板上刻出“普通”二字。
金屬屑像細碎的銀屑往下飄,落在她的黑色靴麵上,發出“沙沙”的輕響,還有幾片粘在靴筒的拉鏈上,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她語氣漫不經心,眼神卻盯著沈觀的側臉,目光像帶著細刺:“我隻是個普通剪紙藝人。”
刻度燈“哢”地跳了一格,熒光綠穩穩停在50db,轎廂裡的空氣似乎都稠了些,連呼吸都變得滯澀,誰都知道,她的剪刀剪過的不止是紙,上次在倉庫裡,那剪尖可是輕易劃開了鋼板。
沈觀的側臉肌肉緊繃了一下,他飛快地瞥了眼白鳶手中的剪刀,又立刻移開目光,像是怕被剪尖的寒光燙到。
60db:
β04把電子喉的音量調到最大,機械音震得轎廂壁都有點發顫,壁上的油垢被震得往下流,留下幾道深色的痕跡:
【我體內沒有芯片。】
話音剛落,它的喉管裡立刻響起“嘀嘀”的自檢失敗警報,那聲音急促得像催命符,每半秒一次,頸部的紅色警示燈也跟著閃個不停,燈光映在轎廂壁上,晃出一片跳動的紅光。
刻度燈歡快地再跳一格,熒光綠衝到60db,白鳶忍不住笑出聲,她用剪刀尖挑起一縷頭發,笑意裡帶著涼:
“你這是自帶測謊儀啊?廠家沒告訴你,撒謊前得先關自檢?”
β04的機械臂僵了一下,頸部的警示燈閃得更急了,像是在辯解,又像是在慌亂。
70db:
沈觀抬眼,目光落在白鳶臉上,語氣像在審訊室裡念口供,沒有半分溫度,連眼神都冷得像冰:“我對你完全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