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爐的淡藍色電弧在爐壁最後一次痙攣般彈跳,像瀕死者的指尖抽搐,隨後猛地熄滅。不是漸暗,是被硬生生掐斷的驟停,仿佛有人用鑷子夾走了世界的電流。緘默塔原本刺破雲層的塔身,在0000分零一秒驟然坍縮,鋼筋混凝土在真空力場裡化作齏粉,原址陷成一個直徑百米的黑色漩渦,四周空氣被瞬間抽乾,形成半透明的“靜音球”:內部所有聲紋被強製歸零,連碎石落地的悶響都被吞噬,隻剩真空邊緣空氣摩擦的細微“嘶嘶”聲,像死神在磨牙。
沈觀隻覺得後背被一股無形巨力撞上,五臟六腑都錯了位。他下意識伸手去抓白鳶的手腕,指腹剛觸到她冰涼的金屬手鐲,兩人就被衝擊波掀飛,在鋪滿碎玻璃的廢墟上翻滾了三圈。白鳶的手肘撞上半截斷裂的廣告燈箱,發出“哐當”一聲悶響,沈觀則後背貼上生鏽的鋼筋,尖銳的鐵刺劃破外套,冷意瞬間滲進皮膚。
停下時,兩人都大口喘著氣,卻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耳道裡空蕩蕩的,隻有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咚咚,每一下都震得牙床發麻,像老舊的牛皮鼓在空穀裡敲,連指尖都能感受到脈搏的震顫。白鳶抬手摸了摸沈觀的後背,指尖沾到一點溫熱的血,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卻隻能發出無聲的口型。靜音球還沒破,他們仍是被剝奪聲音的囚徒。
塌縮後的第3秒,真空核心突然反向噴發,一股渾濁的氣流帶著腥甜的鐵鏽味衝出來,緊接著,無數被幽都係統“廢棄”的舌頭從漩渦裡傾瀉而下:有的還帶著半截牙床,牙齦處凝著暗褐色的血痂;有的是合成舌,塑料表麵印著“靜音合規”的編號,邊角已經開裂;還有巴掌大的舌幣,金屬邊緣磨得發亮,上麵的“噤聲”圖案被水泡得發皺;最荒誕的是舌型廣告充氣模型,粉色塑料膜上印著“貸款買舌,優雅沉默”的標語,此刻卻像被戳破的氣球,耷拉著邊角往下掉。
這些東西在半空彙聚,形成一道十米高的粉色巨浪,浪頭翻滾時,無數舌頭相互勾連,舌尖朝上、舌根翹起,硬生生擰成歪歪扭扭的“sos”字母。每個字母都在往下滴著渾濁的液體,像在流眼淚,又像在吐口水。隨後巨浪轟然拍向街道,地麵被砸得微微震顫,積水濺起兩米高,混著舌頭的碎片往四周蔓延。
巡邏機械犬首當其衝。那隻銀灰色的機械犬原本正用紅色警戒燈掃描廢墟,見浪頭撲來,立刻啟動電擊項圈,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卻連半秒都沒撐住。粉色浪頭像一隻巨大的手,瞬間將它吞沒。機械犬的四條金屬腿在浪裡徒勞地蹬踹,紅色警戒燈瘋狂閃爍,最後整個身體被卷成螺旋狀,金屬關節發出刺耳的“咯吱”聲,活像被小孩擰成麻花的鋁箔紙,順著浪頭往下滾,最後卡在兩棟樓之間,隻露出半截尾巴,還在微微抽搐。
浪裡不止有舌頭,還有先前被合金鋸斬斷的機械義肢。它們像有了生命,十幾隻斷手湊成一隊,有的缺了無名指,有的拇指關節鏽跡斑斑,卻都把剩下的手指張得筆直,掌心的防滑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當作劃水板。它們借著舌浪的推力,指尖朝下劃出一道道渾濁的水痕,有的還會在浪尖上打個轉,金屬指節碰撞發出“哢噠”聲,透著股戲謔的挑釁。
路過幸存者時,所有斷手都無一例外地豎起中指。有的是金屬指節,有的裹著磨損的皮革,甚至有一隻斷手還戴著半枚銀色戒指,中指豎起來時,戒指在陽光下閃了閃。最黑色幽默的是其中一隻斷手:它用拇指勾著一把塑料靜音喇叭,喇叭表麵印著“保持緘默,文明幽都”的藍色標語,邊緣還沾著點油汙。斷手按動開關,屏幕上立刻亮起白色的“噓——”字,可還沒等“噓”聲傳出來,它突然猛地抬起中指,狠狠戳向屏幕。塑料殼瞬間裂開一道縫,電流順著指縫冒出來,發出“滋滋”的火花,喇叭“砰”地一聲炸成碎片,斷手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踩著浪頭往前衝,中指依舊豎得筆直。
粉色海嘯衝過廢墟時,地麵上的靜音環開始“劈啪”作響。那些套在幸存者腳踝上的黑色塑料環,原本是幽都管控聲音的工具,此刻卻像被燒紅的鐵絲,表麵冒出細密的火花,隨後紛紛短路,爆成爆米花狀的塑料碎片,落在地上還在“滋滋”地冒白煙。
一個十歲的啞奴女孩被浪頭托了起來。她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囚服,領口磨出了毛邊,腳踝上還帶著半截生鏽的鐐銬,鐵鏈拖在浪裡,劃出一道細長的水痕。女孩雙手緊緊抓著一根斷裂的廣告牌支架,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眼睛睜得圓圓的,看著自己離地麵越來越高。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地麵超過一米,也是第一次沒被人嗬斥“不許動”。
浪頭在屋頂上方停下時,女孩猶豫了。她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微弱的氣音,像被堵住的風,又像小貓的嗚咽。她試了三次,每次聲音剛冒出來就縮回去,直到陽光透過靜音球的縫隙落在她臉上,暖融融的觸感讓她想起媽媽還在時,睡前給她蓋的被子。這一次,她深吸一口氣,小肚子微微鼓起,用儘全身力氣喊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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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一開始很細,像斷了線的風箏,隨後突然變得清亮,裹著常年壓抑的委屈和憤怒,像一把鋒利的玻璃刀,從她嘴邊劃出去。碰到靜音球的瞬間,空氣裡泛起一圈圈漣漪,原本凝固的半透明屏障“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縫,陽光順著縫灌進來,落在女孩臉上,她眼裡瞬間蓄滿了淚,卻又笑著喊了一聲:“啊——”
這一聲像點燃了導火索。旁邊一個穿破洞外套的老人跟著喊:“啊!我的嗓子!”;不遠處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哽咽著:“我!我能說話了!”;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扯著嗓子喊:“說!說什麼都行!”聲音像潮水一樣蔓延開來,老人的沙啞、女人的哽咽、孩子的清脆,混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把粉色舌浪往回推。那些舌頭在聲浪裡翻滾、破碎,而透明的人聲浪越來越高,連遠處的廢墟都在微微震動,空氣裡仿佛飄著無數透明的音符。
幽都上空,原本漂浮的無數彈幕屏被靜音球的衝擊波震碎。那些碎片有的是方形,有的是長條,上麵還殘留著之前的紅色彈幕“彆說話,會被抓去割舌”“靜音最安全,彆惹麻煩”“聽話才能活”,碎片在空中飄著,像一群紅色的螢火蟲,卻突然朝著同一個方向聚攏。
幾分鐘後,碎片拚成了一張巨大的“嘴”。嘴唇是由無數屏幕碎片拚接而成,邊緣參差不齊,嘴角一開始往下耷拉著,像是在冷笑,露出裡麵漆黑的屏幕底色,連牙齒都是碎掉的黑色像素塊。萬人的聲音颶風順著“嘴”的縫隙灌進去,原本耷拉的嘴角開始慢慢往上提,碎片之間的縫隙裡冒出金色的光,先是一點,然後一片,最後整個“嘴”都被金色籠罩。
“哈哈哈哈哈”第一行金色彈幕從“嘴角”冒出來,緊接著是“老子會說話了!”“終於不用裝啞巴了!”“免費說話,誰要聽你們的!”彈幕越來越多,像金色的雨,從“嘴”裡湧出來,在空中盤旋。原本的幽都紅像被水衝淡一樣,慢慢變成淺紅、橘色,最後徹底變成耀眼的自由金。那金色不是冰冷的金屬色,而是帶著溫度的,像夕陽落在麥田裡的顏色,連空氣都好像被染成了金色,幸存者們抬頭看著,有的伸手去接那些虛擬的彈幕,仿佛能摸到溫暖的光。
殘存的“說客”們被聲浪掀得東倒西歪。他們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胸前彆著“幽都管控局”的銀色徽章,臉上還帶著之前的傲慢。昨天他們還在街頭用擴音器喊“靜音是美德”,今天卻成了被聲浪操控的木偶。
聲浪衝過來時,“說客”們的舌頭突然開始打結。有的想開口嗬斥,卻隻能發出“嗚嗚”的含糊聲;有的伸手去捂耳朵,手指卻不受控製地顫抖;還有一個矮胖的“說客”,剛想從口袋裡掏靜音器,身體就晃了晃,然後像被抽走了骨頭,開始在街心旋轉。他轉得越來越快,黑色西裝的下擺飄起來,像一隻笨拙的黑鳥,其他“說客”也跟著旋轉,有的撞在一起,有的摔在地上,卻還在不停轉,活像被割斷線的陀螺。
更荒誕的是他們的西裝。從領口開始裂開,黑色的布料像花瓣一樣散開,裡麵藏著的微型喇叭掉了出來。那些喇叭隻有指甲蓋大小,表麵印著“管控局專用”的字樣,一落地就自動播放預製好的謊言:“請保持沉默,違規者將被送往刀鋸地獄。請保持沉默。”可話音剛落,人聲颶風就蓋了過來,喇叭的指示燈從綠變紅,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然後“砰”地一聲炸成黑色紙屑。
紙屑被風卷起來,在空中慢慢拚成一張笑臉。眼睛是兩個小圓圈,嘴巴咧得很大,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然後“啪”一聲碎成“哈哈”兩個字,慢悠悠地落在地上。一個穿破洞鞋的男孩跑過去,用腳踩了踩那些紙屑,發出“沙沙”的聲音,然後對著“說客”們的方向大喊:“你們也有今天!”
人聲颶風撞在廢墟最厚的地方,碎石“嘩啦啦”地往下掉,煙塵彌漫。幾分鐘後,一道裂口慢慢展開,露出下麵黑漆漆的入口。入口有兩米寬,邊緣還在往下滴著水,水珠落在地上,發出“嗒嗒”的聲,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鐵鏽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泥土香,那是幽都地下從未有過的味道。
17條鐵鏈從入口兩側升起來。每條鐵鏈都有成年人的手腕粗,表麵鏽跡斑斑,卻很結實,鎖頭是青銅色的,上麵刻著模糊的花紋,相互碰撞時發出“哐當”的厚重聲響。它們慢慢聚攏,鎖頭相互咬合,最後拚成一張和地鐵站閘機差不多的裝置。閘機的屏幕是綠色的,上麵的字在閃爍,不是冰冷的白色,而是帶著生機的淺綠,像春天剛冒芽的草。
沈觀伸手時,左手背的契印先是暗藍色,然後慢慢變亮,變成耀眼的青色。那是β04之前給他們烙下的“通行證”,此刻在綠光照耀下,像一塊發光的玉。他把掌心貼在掃描區,屏幕上的字停頓了一下,然後響起機械的播報聲:“憑證有效,人數:2,目的地:刀鋸地獄17層。”聲音裡沒有之前的冰冷,反而帶著一絲微弱的震動,像是在為他們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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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鳶湊到沈觀身邊,看了看閘機,又看了看他後背的傷口,小聲說:“疼嗎?”這一次,她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沈觀耳朵裡。不是口型,是真真切切的聲音,帶著她特有的溫柔。沈觀搖搖頭,握住她的手:“不疼,能聽見你說話,比什麼都好。”
閘機“哢嗒”一聲打開的瞬間,天空突然落下無數透明車票。它們像一片片薄冰,又像透明的蝴蝶,慢悠悠地飄下來,落在幸存者的頭頂、肩膀上,甚至掌心。車票隻有巴掌大,表麵光滑,摸起來涼涼的,像玉石,票麵用黑色的字印著:“單程?刀鋸地獄?17層”,字跡剛勁有力,沒有絲毫猶豫。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撿起車票,眯著眼睛看了半天,然後翻過來。背麵原本是空白的,此刻慢慢浮現出一行黑色的字:“繼續說話,直到17層。”字的顏色越來越深,最後變成濃黑,像用墨寫的,不會消失。老人愣了愣,然後突然笑起來,對著天空大喊:“繼續說話!好!好!”
幸存者們都跟著撿起車票,有的把車票舉過頭頂,讓陽光透過車票照在臉上,暖融融的;有的把車票塞進口袋,然後大聲喊著自己的名字,像是在確認自己真的能說話;還有一對年輕情侶,把車票疊在一起,握在手心,互相說著之前不敢說的情話。整個廢墟上都是舉著車票的人,透明的車票在陽光下泛著光,像一片透明的森林,又像一場屬於語言的起義。他們舉著的不是車票,是重新獲得的自由。
幽都最高的廣告牌突然閃了起來。那廣告牌有十層樓那麼高,之前一直循環播放“貸款買舌”的廣告:畫麵裡的模特戴著金色的項鏈,舌頭上還鑲著碎鑽,笑著說“擁有優質舌頭,才能擁有優雅人生”,假得讓人作嘔。此刻畫麵開始閃動,出現雪花點,刺耳的電流聲傳出來,然後β04的影像突然跳了出來。
β04穿著破損的黑色戰鬥服,左邊的袖子空蕩蕩的,露出包紮的傷口,傷口處還在滲血。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從額頭劃到下巴,卻一點都不猙獰,反而透著股桀驁。他對著鏡頭,緩緩豎起斷臂的殘端。沒有手指,卻比任何中指都更有力量,然後他的電子喉發出“滋滋”的高頻噪音,那噪音很刺耳,卻讓人覺得解氣,像是在撕碎幽都的謊言。
幾秒鐘後,噪音慢慢變成一行紅色的字,浮在屏幕上:“老子的舌頭,免費。”那紅色像血,卻帶著滾燙的溫度,不是幽都的冰冷紅色,而是屬於反抗者的熱血。屏幕“啪”地一聲碎裂,碎片像下雨一樣落下來,有的碎片上還殘留著β04的影像,有的沾著紅色的字。碎片落在地上,慢慢拚成一張笑臉,嘴角用暗紅色的痕跡寫著:“此處不再省略一萬字。”
一個穿工裝的男人走過去,蹲下來摸了摸那行字,指尖沾到一點溫熱。不是塑料的涼,是像血一樣的溫度。他抬頭對著天空大喊:“β04!謝謝你!”周圍的人也跟著喊,聲音像雷一樣,在幽都上空回蕩。
沈觀與白鳶走進閘機,身後的人聲還在繼續。那是幸存者們的笑聲、喊聲、說話聲,混在一起,像一首熱鬨的歌。17條鐵鏈慢慢解開,重新彎曲,拚成一條螺旋向下的“人聲滑梯”。滑梯的內壁很光滑,上麵還殘留著之前的人聲,聽起來像很多人在笑,暖暖的,像陽光照在身上。滑梯的兩側掛著透明的“扶手”,其實是細細的鐵鏈,握在手裡涼涼的,卻很結實。
沈觀回頭望了一眼廢墟。粉色的舌浪已經退了,留下滿地透明的字母。有“啊”“我”“說”,還有“自由”“回家”,陽光照在上麵,閃閃發亮,像撒了一地的水晶。白鳶站在他身邊,手輕輕搭在他的胳膊上,眼裡沒有恐懼,隻有期待。
“走吧,”沈觀對白鳶說,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去17層,把最後一個字說完。”
白鳶點點頭,拉著他的手,一起坐在滑梯上。滑梯驟然俯衝的瞬間,風從耳邊吹過,帶著人聲和鐵鏈的“嘩啦”聲。那聲音混在一起,沒有伴奏,卻震耳欲聾。是屬於他們的狂歡曲,是屬於語言的起義曲,是通往17層的希望曲。沈觀緊緊握著白鳶的手,感受著風的速度,感受著身邊的溫度,感受著“說話”的自由。他們終於不用再沉默,終於可以把沒說完的話,一直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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