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被染成墨紫,八根雷柱如天神傾倒的銀矛,從雲層直刺地麵。每根雷柱直徑足有三米,表麵纏繞著蛇狀電弧,劈啪聲裡裹著刺鼻的硫磺味,那是地獄幽土特有的氣息,混著焦糊的草木味,在風裡翻湧。雷柱收攏時像傘骨般向內傾斜,電弧交織成半透明的牢籠,籠壁上的電流每跳動一次,周圍的空氣就震顫一下,連地麵的碎石都被吸得懸浮起來,在半空打著旋兒。
缺口處的地獄犬早已沒了往日的凶戾。它原本油亮的黑毛大半被燒成焦灰,尾尖還冒著淡藍的火星,左前爪深深嵌在龜裂的土地裡,爪縫滲出暗紅的血。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瞳裡,仍有淡綠的微光在掙紮,那是阿蠻之前喂它的“花粉抗性劑”在起效,皮膚下若隱若現的綠紋像藤蔓般遊走,死死抵著試圖鑽進體內的電弧。它喘著粗氣,胸腔起伏間,每一次呼氣都帶出白霧,混著嘴角滴落的血珠,砸在地上綻成小水花。
阿蠻站在犬側,指尖劃過腰間的骨刀。那刀是用成年地獄犬的頜骨磨成的,刀柄纏著深褐的獸皮,刀刃泛著冷白的光。她沒半分猶豫,反手將刀刃按在掌心,“嗤”的一聲,血珠立刻湧了出來。不是尋常的鮮紅,而是帶著淡金的暖色,那是她體內“獸契者”的特殊血脈,隻有這樣的血,才能激活犬顱上的圖騰。
她俯身,將流血的掌心按在地獄犬額頭的圖騰上。圖騰是用古老的獸紋刻成的,像一團蜷縮的藤蔓,遇血瞬間就燙了起來,發出“滋滋”的聲響。阿蠻咬著牙,雙指並攏,順著圖騰的紋路狠狠插入,指尖觸到犬顱內部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地獄犬的心跳,微弱卻堅定,像暗夜裡的火種。
“獸契?合魂。”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雷暴的力量。話音落時,地麵突然震動起來,犬背正中的皮膚裂開一道縫隙,淡綠的光從縫裡漏出來。緊接著,無數根青銅色的樹精根須從縫隙裡鑽出來,不是向下紮根,而是逆向生長,像靈活的手臂纏向地獄犬的骨骼。根須碰到犬骨時,發出“咯吱”的脆響,像是在咬合,又像是在融合,原本突兀的根須漸漸與犬骨長在一起,表麵生出深褐的硬殼,和地獄犬的皮毛完美銜接。
更驚人的變化還在後麵。地獄犬的尾椎突然向上拱起,皮膚撕裂的瞬間,一根手臂粗的藤蔓破土而出,藤蔓上長滿尖銳的鐵棘,尾端拖著長長的電弧,藍紫色的電流在棘刺間跳躍,像一條活過來的雷鞭。眨眼間,一頭三丈高的“血脈巨獸”就站在了雷場中央,比旁邊的雷柱矮半頭,犬首上的尖牙外露,泛著冷光;樹軀上布滿樹洞,每個樹洞裡都嵌著淡綠的晶核;鐵棘背從脖頸延伸到尾椎,棘刺間距均勻,像天然的鎧甲;雷蔓尾在身後擺動,每一次掃過地麵,都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跡。
最奇特的是它的胸腔,那裡沒有內臟,隻有一個空洞的腔室,內壁泛著柔和的白光。阿蠻抬手,身後的藤蔓立刻托著1000具童魂膠囊飄了過來。膠囊是透明的晶殼,裡麵蜷縮著淡金色的孩童虛影,有的還在無意識地咂著嘴,有的小手緊緊攥著,像握著什麼寶貝。藤蔓像溫柔的手指,輕輕將膠囊一個個嵌入腔室的凹槽裡,恰好填滿整個空洞,嵌合的瞬間,腔室壁亮起淡藍的光,將膠囊裹成了蜂巢的模樣,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地獄犬的眼瞳突然亮了起來,琥珀色的光裡混進了樹精的翠綠,它抬頭對著雷柱低吼一聲,聲音裡沒了之前的虛弱,多了幾分震徹天地的力量。
阿蠻踩著藤蔓的節點,輕盈地躍上犬背。藤蔓立刻纏上她的腳踝,將她穩穩固定在上麵,那是血脈巨獸與她的契約感應,不用言語,就能感知彼此的意圖。她伸手從頸間扯下骨哨,哨子是用幼獸的腿骨做的,乳白色的表麵刻著細密的獸紋,哨口磨得光滑,那是她常年含在嘴裡留下的痕跡。
她將骨哨湊到唇邊,沒有吹氣,卻有一連串綠色的脈衝從哨口飄了出來。脈衝不是實體,卻像水波般擴散,沿著血脈巨獸身上的藤蔓神經遊走,所到之處,藤蔓上的紋路瞬間亮起,像接通了電路的燈串。脈衝流過犬首時,巨獸的左眼突然睜開,赤紅色的火焰從瞳孔裡跳出來,像燒得正旺的煤塊;流過樹軀時,右眼也緩緩睜開,翠綠色的光裡映著葉脈般的紋路,連風裡的草木味都濃了幾分;最後,脈衝流到胸腔的蜂巢處,第三隻眼突然從蜂巢中央睜開,那是一隻豎著的瞳孔,裡麵刻著鐵樹年輪般的雷紋,每一圈都泛著淡藍的光,像記錄著能量的等級。
“嗡——”
蜂巢裡的童魂膠囊突然同時亮起,淡藍色的流水碼在膠囊壁上滾動:000、001、002……一直到999。每個數字亮起時,膠囊裡的孩童虛影都會輕輕動一下,像是被喚醒的嬰兒,伸出小手拍打著晶殼。那流水碼不是普通的編號,而是阿蠻用獸契之力刻下的定位器,隻要有一個膠囊出問題,她就能立刻感知到位置,哪怕是在雷暴最密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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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觀站在不遠處,手裡握著黑色的骨盾。骨盾上刻著三道雷紋,前兩道亮著穩定的藍光,第三道卻隻亮了一半,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他抬眼看向白鳶,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沒有說話,卻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堅定。白鳶的瞳孔是獨特的年輪狀,此刻正泛著淡綠的光,那是她體內木質神經的共鳴反應,能感知到童魂的狀態。
“走。”沈觀低聲說,聲音裡沒了平日的溫和,多了幾分果決。他踩著地麵的碎石,縱身躍起,骨盾在身前一擋,恰好避開一道飛濺的電弧,穩穩落在血脈巨獸的背脊上。白鳶緊隨其後,她的動作比沈觀更輕盈,指尖彈出幾根細弱的藤蔓,勾住巨獸的鐵棘,輕輕一拉,身體就飄了上來,落在沈觀身邊。
藤蔓自動纏上他們的腰,將兩人固定在犬背上。沒有宣言,沒有口號,“摘果敢死隊”就這樣成立了,他們的目標隻有一個,帶著這1000個孩子,衝出雷場。雷場邊緣的倒計時麵板突然在視野裡亮起,淡紅色的數字跳動著:000758、000757……每跳一下,都像在心臟上敲了一下。
阿蠻低頭看了眼骨哨,哨身上的獸紋還在亮著。她知道,這一次,他們沒有退路。
雷赦站在雷場中央的雷輪上,金色的雷輪懸浮在半空,輪緣上的電弧像齒輪般轉動。他原本帶著孩童般的笑臉,手指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身邊的電弧,像在玩有趣的玩具。但當血脈巨獸的第三隻眼睜開時,他的笑容突然僵住了,雷場裡的能量流動變了,原本均勻的電弧,正朝著巨獸的方向彙聚,形成一個明顯的缺口。
“嗬。”他輕笑一聲,聲音裡沒了暖意,隻剩冰冷的殺意。手指微微一動,雷場裡的八根雷柱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柱頂的電弧瘋狂跳動,像被激怒的蛇。緊接著,他五指緩緩下壓,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淡藍的電流順著血管遊走,八柱雷槍就在這時憑空出現,槍身是銀藍色的,長約五米,槍尖鋒利得能劃破空氣,頂端的電弧凝聚成尖銳的形狀,像隨時會刺出的毒牙。
“轉。”
一個字落下,八柱雷槍同時調轉槍頭,槍尖齊齊對準血脈巨獸。雷輪轉動的速度加快,金色的光混著電弧,將雷赦的銀發照得發亮,他的頭發根根豎起,帶著靜電,原本白皙的臉此刻泛著冷白的光,眼神裡沒有絲毫溫度,像在看一件必須摧毀的廢品。
“射。”
又是一個字,八柱雷槍同時發出“嗡”的低頻震動,緊接著,無數道小型雷槍從槍身裡射出來,像暴雨般傾瀉而下。雷槍的密度大得驚人,幾乎覆蓋了血脈巨獸上方的整片天空,銀藍色的槍身帶著尖銳的破空聲,連空氣都被刺得“滋滋”作響。
血脈巨獸沒有閃避。它的樹精殼層從邊緣開始,一片一片向上翹起,像傘骨般撐開,每一片殼都硬得像岩石,表麵刻著淡綠的紋路,疊在一起時嚴絲合縫,形成一個巨大的傘狀盾牌。第一波雷槍撞在殼上時,發出“鐺”的巨響,火花四濺,殼層上留下了細小的凹痕,但沒有裂開。
第二波雷槍來得更快,更猛。一根雷槍恰好擊中殼層的縫隙,“哢嚓”一聲,殼層裂開一道口子,碎片飛濺,帶著電光砸向地麵。但還沒等雷槍繼續深入,巨獸體內的樹髓腔道就露了出來,那是一條彎曲的通道,內壁布滿黑色的“負極雷紋”,像精心設計的電路。正極雷槍剛進入腔道,就與負極雷紋撞在一起,“滋滋”的聲響裡,白煙冒了出來,雷槍的槍身開始融化,化作藍白的電流,順著腔道壁的藤蔓流動。
電流像小溪般順著藤蔓爬向背脊的蜂巢,注入每個童魂膠囊。膠囊壁上的雷膜瞬間亮了起來,像一層流動的水,將膠囊裹得嚴嚴實實。原本淡金色的童魂虛影,此刻也泛著淡藍的光,小手在膠囊裡揮著,像是在和電流玩耍。
沈觀單膝抵在犬背上,骨盾擋在身前,擋住了飛濺的殼層碎片。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骨盾的變化,第三道雷紋亮了一半,卻突然開始閃爍,頻率越來越快,像隨時會熄滅。他咬緊牙關,體內的雷能瘋狂湧向骨盾,試圖穩住亮紋,但雷場裡的能量太亂了,他的力量像投入大海的石子,沒起多少作用。
他抬頭,眯著眼對抗強光,看向雷輪上的雷赦。那是他第一次見雷赦收起孩童的笑臉,對方的嘴角下拉,眼神冰冷,手指還在控製著雷槍雨,仿佛要將他們徹底淹沒。沈觀的心臟沉了下去,他知道,這次遇到的,是真正的對手。
一道流彈雷槍從側麵斜射過來,速度快得幾乎看不見軌跡。它避開了樹精殼層,也繞過了藤蔓的阻攔,恰好擊中蜂巢邊緣的0177號膠囊——“咚”的一聲,膠囊壁上立刻裂開了蛛網般的紋路,淡金色的童魂虛影在裡麵不安地扭動著,像是要被吸出去。
白鳶的心猛地一緊。她體內的木質神經突然劇烈共鳴起來,胸腔裡的紋路亮得刺眼,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她能清晰地感知到0177號膠囊的狀態,那是個隻有三歲的孩子,虛影裡還能看到他穿著小小的布偶鞋,手裡攥著半塊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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