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藍色的雷場在幽土上空劇烈收縮,直徑不足百米的光暈邊緣翻卷著焦黑的褶皺,像被巨掌反複揉皺的錫箔紙,那錫箔曾裹過千萬童魂的嗚咽,此刻每一道褶皺裡都卡著細碎的雷弧,劈啪作響時濺出淡紫色的火星,落在龜裂的黑土上,瞬間灼出針尖大的小洞。
裂口邊緣的血脈巨獸忽然壓低身軀,犬首上暗褐色的鬃毛根根豎起,每根鬃毛末端都纏著銀灰色的雷絲。它並非凡獸,而是幽都用“骨木”與孩童遺骨煉製的活體容器,脊背隆起時,皮下凸起的不是椎骨,而是交錯的樹樁狀骨刺,骨刺間流淌的暗紅色汁液順著肌理往下淌,在地麵彙成細小的溪流,溪流所過之處,黑土竟冒出淡綠色的黴斑。
巨獸背上的蜂巢艙由半透明的“忘川膠”鑄成,一千枚童魂膠囊整齊嵌在艙壁的凹槽裡。膠囊通體泛著幽藍,外殼上印著從000到999的白色編號,編號旁刻著細碎的圖案:000號是撥浪鼓,001號是小皮鞋,099號是半塊咬過的奶糖,那是每個孩子生前最珍視的東西。此刻,所有膠囊同時亮起脈搏狀的光,亮紋從底部往頂端爬,速度越來越快,像在追趕某種不可逆轉的結局。艙內偶爾傳來細微的“砰砰”聲,是073號膠囊裡的虛影在拍擊內壁,那虛影不過巴掌大,穿著洗得發白的幼兒園園服,手裡攥著一張泛黃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父母笑容模糊,卻在虛影的掌心反複閃爍。
沈觀站在犬首頂端的骨刺上,骨盾斜挎在左肩,盾麵的三條雷紋已有兩條半亮起。最外側的雷紋通體瑩藍,中間那條摻著淡紅,第三條隻亮了下半截,暗灰色的上半截還沾著之前與雷赦戰鬥時的血汙。電弧順著他的左臂往上爬,起初是細密的刺痛,此刻卻化作溫熱的水流,在皮膚表麵織成半透明的披風。披風的邊緣綴著細碎的雷花,他每呼吸一次,雷花便簌簌飄落,落在血脈巨獸的鬃毛上,竟讓那些緊繃的鬃毛微微鬆弛。他低頭看向掌心,之前被骨盾割開的傷口還在滲血,血珠滴落在巨獸的骨刺上,瞬間被吸收,骨刺裡的暗紅汁液竟泛起一絲淡藍,那是雷力與魂血的交融,也是他與這頭巨獸建立的微弱羈絆。
白鳶半跪在蜂巢艙的頂端,後頸延伸出的木質神經像淡綠色的藤蔓,順著艙壁往下纏,最終嵌入巨獸脊背的骨刺裡。她的皮膚泛著病態的蒼白,唯有手腕上的年輪手環泛著淡光,手環上的年輪每轉一圈,她的瞳孔便收縮一次。此刻,她的瞳孔裡不僅映著翻滾的烏雲,還疊著三天前的畫麵:在幽都的童魂倉庫裡,028號孩子的虛影抓著她的衣角,用稚嫩的聲音說“姐姐,我想媽媽”,而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虛影被強行塞進膠囊。烏雲漩渦的中心,魂花殘光像細碎的星子,她忽然想起沈觀說過的話,“魂花是孩子的夢,不該被當成燃料”,指尖的木質神經竟微微顫抖,藤蔓上冒出細小的白色花苞。
白鳶抬手時,後頸的木質神經突然暴漲,十條淡綠色的藤蔓從她的指縫間鑽出,在空中交織成網狀,緩緩托舉起蜂巢艙中央的火種。火種不過拳頭大小,通體赤紅,表麵浮著細碎的掌紋,那是一千個孩子的掌紋疊加而成,紋路間流淌的幽藍光芒,與膠囊的脈搏完美同步。藤蔓托著火種升至巨獸頭頂三米處時,白鳶的五指突然裂開,淡綠色的木髓從傷口裡滲出,在空中化作透明的絲線,與沈觀骨盾上飄出的雷膜淡藍色的半透明薄膜)纏繞在一起。
“編號000999,全體童魂,權限移交:沈觀。”她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起初,聲音裡還帶著木質神經帶來的卡頓,像是被年輪切割過,可當“沈觀”二字落下時,蜂巢艙裡的膠囊突然集體亮了一瞬,000號膠囊的撥浪鼓圖案竟開始旋轉,仿佛在回應她的指令。
冰冷的係統音從幽土深處傳來,像從生鏽的喇叭裡擠出來的:“火種移交中……痛苦轉化率42→100。”沈觀忽然感覺到掌心的傷口不再滲血,一股暖流順著手臂往上走,流到心臟位置時,他想起三天前在童魂倉庫裡,056號孩子的虛影在他掌心留下的溫度,那孩子不過四歲,掌心還帶著奶香味。係統音再次響起:“能源逆流,倒計時000100。”
雷場邊緣的銀色雷力突然開始倒流,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往火種的方向湧去。倒計時的數字浮在火種周圍,淡紅色的字體每跳一下,周圍的溫度就降一度,沈觀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他握緊骨盾,用盾緣狠狠割開掌心,這次沒有猶豫,他知道這是唯一能激活火種的辦法。暗紅色的血珠滴落在火種表麵,瞬間被吸收,火種表麵的掌紋突然變得清晰,001號孩子的小皮鞋圖案竟從掌紋裡跳出來,在空中旋轉一圈,又落回火種裡。
骨盾的三條雷紋突然全部亮起,淡藍色的雷弧順著藤蔓往火種方向流,與白鳶的木髓絲線交織成紅藍相間的光帶。火種內部突然透出微光,沈觀眯起眼,竟看到一千個童魂的虛影在裡麵排隊,從000號到999號,每個虛影都隻有巴掌大,穿著生前的衣服,手裡攥著最珍視的東西。000號的撥浪鼓在手裡搖晃,卻沒有聲音;056號的手裡拿著半塊餅乾,似乎想遞給外麵的人;099號的奶糖還沾著細碎的糖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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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擊掌。”000號虛影突然開口,聲音稚嫩得讓沈觀眼眶發酸。他慢慢伸出手,虛影的透明手掌與他的掌心相觸時,一股細微的暖意傳來,像是棉花輕輕蹭過皮膚。就在觸碰到的瞬間,一朵藍色的小花從火種外殼上綻放,花瓣薄得像蝴蝶翅膀,上麵印著000號的撥浪鼓圖案。
一個、兩個、三個……虛影們依次與沈觀擊掌,藍色的小花在火種外殼上越開越多,最終竟將整個火種包裹,像一個盛開的藍色花球。白鳶的眼角滲出淚水,淚水落在藤蔓上,瞬間化作細小的露珠,露珠裡映著小花的影子,也映著沈觀認真的側臉。
骨盾突然劇烈震動,盾麵自動翻轉,露出背麵的孽鏡石。孽鏡石是幽都的禁忌礦石,能映出靈魂深處的記憶,此刻,鏡麵不僅映出了天上的殘月與烏雲,還映出了沈觀碎裂的左眼,他的左眼在三天前與雷赦戰鬥時被雷力擊中,眼白上布滿裂紋,瞳孔泛著淡藍的雷光,裂紋裡滲出的淡紅血絲,竟與火種的顏色隱隱呼應。
“第五照,歸魂。”沈觀低聲念出孽鏡石的口訣。這是他從哥哥青衡留下的筆記裡看到的,第五照能喚醒靈魂深處的記憶,也是唯一能讓童魂恢複意識的辦法。鏡麵突然射出一道白虹,白虹通體溫熱,不像雷力那般冰冷,它穿過藍色花球,徑直貫穿火種。
沒有爆炸的巨響,隻有細碎的“簌簌”聲。火種像泡泡一樣裂開,無數藍色的螢火蟲從裂縫裡飛出來,每隻螢火蟲都隻有指甲蓋大小,翅膀上印著孩子的名字000號叫“小宇”,056號叫“樂樂”,099號叫“糖糖”。螢火蟲飛出來時,還帶著細微的記憶碎片:小宇第一次學騎車,父親扶著車尾,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他摔了一跤卻沒哭,反而笑著說“再來一次”;樂樂第一次被父親牽手,是在超市裡,父親的手很大,握著他的小手,他手裡的餅乾差點掉在地上;糖糖第一次把奶糖分給妹妹,妹妹還不會說話,隻會用口水沾濕她的手,她卻笑得很開心。
這些記憶碎片在空中投影出迷你畫麵,像掛在夜空中的小電影。螢火蟲越聚越多,最終彙成一條三公裡高的天河,天河寬約五十米,藍色的“水流”逆流向天,螢火蟲的翅膀扇動時,發出細微的“嗡嗡”聲,像是孩子們的笑聲。沈觀抬頭看著天河,忽然想起哥哥說過的“人域的星空是孩子的眼睛”,眼眶瞬間紅了,這些孩子,本該在人域的星空下長大,而不是被幽都當成燃料。
烏雲漩渦中心的雷赦突然動了。他穿著幽都的黑色製服,胸前的雷紋徽章泛著暗紫色的光。他雙手舉過頭頂,掌心凝聚出一個巨大的雷球,雷球表麵爬滿黑色的紋路,那是“九霄貫雷”的前兆,這是他最強的技能,能劈碎任何靈魂載體。“孽障!”他怒吼著,將雷球擲向天河。
雷柱劈向天河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幽土的黑土都在顫抖。可就在雷柱碰到天河的瞬間,螢火蟲們突然集體轉向,圍攏住雷柱。淡紫色的雷柱竟開始褪色,慢慢變成淡藍色,最終被螢火蟲們吸收。天河的上升速度突然變快,像被風吹著,往人域的方向飄去。
雷赦被反噬的力量震得後退三步,胸口的製服裂開一道口子,露出裡麵的皮膚,皮膚上的雷紋突然變黑,然後裂開,一枚赤紅的種子從傷口裡掉出來。種子表麵同時浮現骨盾紋淡白色)與雷紋淡藍色),落在黑土上時,竟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周圍的黑土開始結冰。沈觀瞳孔一縮,他在哥哥的筆記裡見過這顆種子的描述:雷罰種子,幽都專利庫的鑰匙,裡麵藏著所有掠奪童魂的技術資料。
蜂巢艙旁的鐵樹突然劇烈搖晃。這是幽都種植的“魂鐵樹”,平時枝葉呈深綠色,堅硬如鐵,靠吸收童魂的力量生長。此刻,失去魂源的鐵樹枝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深綠色變成灰褐色,葉片卷曲如焦紙,枝乾上的紋路開始斷裂,像是隨時會倒塌。
可就在枝葉完全枯萎的瞬間,樹頂的枝椏突然冒出淡紅色的光。光團慢慢凝聚,最終結成一枚果實,通體赤紅,拳頭大小,表麵浮著與雷罰種子相同的骨盾紋與雷紋,骨盾紋在正麵,雷紋在背麵,兩種紋路都鑲著淡金色的邊,摸起來溫熱,像一顆跳動的心臟。果實的一側有一道閃電狀的痕跡,淡藍色的,像是被雷劈過,卻沒有絲毫損傷。
“檢測到魂源歸零,進入結果期。”係統音再次響起,這次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果實名稱:鐵樹血果。解鎖條件:至親之血。”
果實突然從枝椏上墜落,速度緩慢,像是被無形的手托著。沈觀立刻伸手去接,掌心的傷口還未完全愈合,血珠沾在果殼上時,果殼沒有立刻吸收,而是血珠慢慢擴散,形成一個小小的血圈。幾秒鐘後,果殼裂開一道縫隙,淡金色的光從縫隙裡漏出來,照亮了沈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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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隙裡,“鐵樹契印”的輪廓清晰可見,那是一枚與他的骨盾一模一樣的徽章,背麵刻著“青衡”二字,篆體的字體,顏色是暗紅色,像是用血寫的。徽章的邊緣,第四條雷紋靜靜躺著,通體淡灰,與已經點亮的三條淡藍、淡紅、瑩藍)形成鮮明對比。
沈觀的手指微微顫抖。青衡是他失蹤三年的哥哥,三年前,哥哥為了保護一批童魂,被幽都抓走,從此杳無音信。他帶著哥哥留下的骨盾,一直在尋找哥哥的線索,此刻,“青衡”二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積壓三年的情緒,原來哥哥沒有消失,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孩子。淚水滴落在果殼的縫隙裡,淡金色的光突然亮了一瞬,第四條雷紋竟透出一絲淡藍。
“呃……”白鳶突然悶哼一聲,右手的皮膚開始快速樹化。淡綠色的木紋從她的指尖蔓延到手腕,皮膚變得像樹皮一樣粗糙,指甲變成深綠色的硬殼,再也無法彎曲。她的指尖突然開出白色的小花,花瓣薄得透明,可花心卻在慢慢變紅,像被血染過,花心裡還爬著細小的黑色紋路,那是幽都在她體內植入的“控製程序”,一旦木質神經替換率超過50,程序就會啟動,讓她變成沒有意識的殺戮機器。
她踉蹌著跪地,膝蓋碰到蜂巢艙的金屬支架,發出“咚”的一聲。左手死死抓住沈觀的手腕,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膚裡,她在努力反抗控製程序,木質神經帶來的劇痛讓她渾身發抖,可她不敢鬆開手,她怕自己一旦失控,會傷害到沈觀。
“快……彆讓我……傷害你……”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被年輪切割過,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溢出一絲淡綠色的汁液木髓)。她的瞳孔裡,年輪手環的紋路開始瘋狂旋轉,淡綠色的光變成了深紅色,像是在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