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穿越“孽鏡天網”防火牆的瞬間,餐車車廂突然劇烈震顫,不是鐵軌顛簸的鈍感,是像有雙無形的手攥著金屬外殼反複擰轉,焊接縫裡滲出的幽藍冷光順著地板縫隙爬進來,在沈觀腳邊繞了個圈,又猛地縮回去,像是被什麼東西嚇跑了。
白鳶的手先是驟然收緊,指節捏得泛白,沈觀甚至能感覺到她掌心的冷汗正順著自己的虎口往下滑。他剛想低頭問“怎麼了”,就見白鳶的瞳孔裡炸開一絲銀亮的光,不是之前失控時那種帶著暴戾的雷紋,也不是植體穩定後的淡綠色,是像碎掉的月光混著電流,在虹膜上輕輕顫了顫,又迅速往瞳孔深處縮。
“鳶鳶?”沈觀的聲音放得極柔,另一隻手輕輕覆在她的額頭上,指尖觸到的溫度比剛才低了不少,“是不是補丁不舒服?”
白鳶沒說話,隻是緩緩抬起頭,眼神裡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她的視線明明落在沈觀臉上,卻像是透過他看到了彆的東西,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我……我好像聽見電流在說話。”
話音剛落,車廂頂部的應急燈突然“滋啦”一聲爆了個火花,原本頻閃的主燈徹底熄滅,隻剩手術台旁那盞備用的無影燈還亮著,慘白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滿是儀器的桌麵上,像兩隻互相依偎的孤鳥。
“彆怕,我在。”沈觀把她往自己身邊帶了帶,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另一隻手摸向她後頸的刀鋸接口,那裡還留著情感冷卻補丁插入時的淡藍微光,摸上去是溫的,沒有異常的灼熱感。他記得孟七說過補丁能壓製武器化傾向,可這銀色雷光……根本不在補丁的說明裡。
就在這時,車廂外傳來“嘩啦”一聲脆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撞在了玻璃上。沈觀扶著白鳶的腰,小心地挪到車窗邊,掀開貼在玻璃上的防窺膜一角,外麵哪還有什麼“無儘黑暗”,無數片孽鏡碎片正圍著列車打轉,每一片碎片裡都映著不同的畫麵:有的是穿著白大褂的人在實驗室裡擺弄儀器,有的是人類反抗者舉著武器衝向機械衛兵,還有一片最顯眼的,映著沈青衡的ai殘影,這次不再是敲鍵盤的背影,而是正麵朝著鏡頭,嘴角帶著點說不清的笑意,手裡捏著一枚和白鳶後頸接口匹配的補丁,碎片邊緣還在不斷閃爍著一行亂碼,像是在傳遞什麼信息。
“那是……沈青衡?”白鳶的聲音從肩膀上方傳來,帶著點鼻音,“他手裡的東西,和我的補丁好像。”
沈觀剛想點頭,就感覺掌心一陣刺痛,不是他自己的痛,是通過“共生刑痛”傳來的,白鳶的痛感。他猛地回頭,就見白鳶的瞳孔裡,那絲銀色雷光正順著虹膜往外擴散,原本淡綠色的眼底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銀紗,連帶著她後頸的補丁都開始閃爍紅光,之前浮現在兩人眼前的補丁界麵突然彈了出來,左側的記憶縮略圖不再是零散的片段,而是開始連貫播放:
畫麵裡是個純白的實驗室,年幼的白鳶坐在金屬椅子上,手腕被皮帶綁著,麵前站著個模糊的背影,手裡拿著針管,針管裡的液體是銀色的,和現在她瞳孔裡的雷光一模一樣。“彆害怕,”那個背影說,聲音和沈青衡的ai殘影有七分像,“這是‘種子’,等你長大了,它會保護你。”
“種子?”白鳶的身體開始輕輕發抖,沈觀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在加速,“我小時候……去過沈青衡的實驗室?”
沒等沈觀回答,車廂突然又震了一下,這次更劇烈,桌上的手術器械“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無影燈晃了晃,差點砸下來。窗外的孽鏡碎片突然改變了方向,不再圍著列車轉,而是像被什麼東西吸引著,紛紛往列車的車頭撞去,每撞一下,車廂裡的燈光就暗一分,補丁界麵上的“副作用”一欄突然跳出新的文字:“檢測到‘種子能量’激活,犬吠情歌副作用臨時升級,觸發頻率提升至每分鐘一次。”
“汪?”
一聲清脆的犬吠突然從白鳶嘴裡冒出來,她自己都愣住了,臉瞬間紅到耳根,下意識地捂住嘴,眼神裡滿是無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觀本來還提著的心,被這聲“汪”逗得軟了下來。他忍著笑,伸手把她捂臉的手拉開,指腹輕輕蹭了蹭她發燙的臉頰:“沒事,比剛才那首奇怪的情歌好聽。”
“還笑!”白鳶瞪了他一眼,可眼底的恐慌已經淡了不少,她往沈觀懷裡縮了縮,耳朵尖還紅著,“剛才那聲之後,我好像……能稍微控製那道光了。”
她說著,嘗試著集中注意力,瞳孔裡的銀色雷光果然弱了點,之前一直閃爍的紅光補丁也恢複了淡藍色。沈觀眼睛一亮,剛想誇她,就聽見列車廣播裡傳來一陣電流聲,接著是個陌生的女聲,不像之前的機械播報,帶著點人情味:“各位旅客請注意,孽鏡天網核心區域出現能量紊亂,部分碎片已突破列車防禦,請靠近車窗的旅客遠離,重複,請勿觸碰任何附著在車廂外壁的孽鏡碎片,它們會讀取你的痛苦記憶,轉化為攻擊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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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取痛苦記憶?”沈觀皺起眉,想起剛才碎片裡映出的畫麵,“那剛才映出你小時候的碎片……”
“是在讀取我的記憶?”白鳶瞬間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抓緊沈觀的衣服,“那它會不會把我的記憶傳給沈青衡的ai?”
“不會。”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虛空中傳來,是孟七。這次不再是單純的聲音,而是在兩人麵前投影出一個半透明的全息影像,孟七還是那身黑色風衣,手裡拿著個保溫杯,靠在一棵枯樹下,背景像是幽都的某個角落。“孽鏡天網是沈青衡早年設計的,初衷是儲存人類的痛苦記憶,防止這些記憶被機械族利用。但後來他的ai失控,把天網改成了‘篩選器’,隻留下有利用價值的痛苦記憶,比如能轉化為能源的那種。”
他喝了口保溫杯裡的水,繼續說:“白鳶瞳孔裡的銀色雷光,不是武器化傾向,是‘種子’覺醒了。沈青衡當年給她注射的不是普通植體,是用他自己的部分記憶和人類反抗者的能量做的‘種子’,之前一直被植體的武器化程序壓製,現在情感冷卻補丁暫時壓製了武器化,‘種子’就醒了。”
“種子的作用是什麼?”沈觀追問,手一直沒離開白鳶的後頸,能清晰地感覺到補丁的溫度在逐漸穩定。
孟七挑了挑眉,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問:“作用?你剛才沒看見列車外壁的光字嗎?‘痛苦≠能源,痛苦=種子’。這玩意兒就是把痛苦記憶轉化成‘種子’,等時機到了,能長出對抗機械族的能量。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白鳶的‘種子’剛覺醒,還需要適應,你們接下來要做的,是穿過前麵的‘記憶霧區’,那裡有沈青衡留下的關於‘種子’的完整信息。”
話音剛落,孟七的影像突然晃了晃,像是信號不好:“我這邊快被機械衛兵發現了,先撤了,補丁的有效期能撐到卷六結束,要是‘種子’又失控,就……”
影像突然中斷,最後傳來的是一聲槍響和孟七的悶哼,沈觀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剛想喊“孟七”,就見白鳶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
“彆擔心,”白鳶的眼神比剛才堅定了不少,瞳孔裡的銀色雷光雖然還在,但已經變得很柔和,“孟七那麼厲害,不會有事的。我們先按他說的,穿過記憶霧區。”
沈觀點點頭,剛想扶著她坐回椅子上,就聽見車廂外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車窗玻璃上突然貼上來一片巨大的孽鏡碎片,比之前看到的所有碎片都大,足有桌麵那麼大,碎片裡映出的畫麵讓兩人都愣住了:
畫麵裡是成年後的白鳶,穿著人類反抗軍的製服,手裡拿著一把雷光組成的劍,正對著沈青衡的ai殘影。ai殘影笑著說:“你終於來了,‘種子’已經成熟,現在,該讓人類贏一次了。”接著,畫麵裡的白鳶舉起劍,朝著ai殘影刺了過去,碎片突然“哢嚓”一聲裂了個縫,映出的畫麵也消失了。
“那是……未來的我?”白鳶的聲音帶著點難以置信,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好像能感覺到畫麵裡那把雷光劍的溫度。
沈觀握緊她的手,眼神裡滿是堅定:“不管是未來還是現在,我都會陪著你。”
就在這時,車廂裡的燈光突然恢複了正常,應急燈不再閃爍,無影燈也穩定下來。列車廣播裡又傳來機械播報的聲音,這次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列車已成功穿越孽鏡天網防火牆,即將進入記憶霧區。記憶霧區可能會觸發乘客的深層記憶,請各位旅客做好準備,係好肋骨安全帶。”
“肋骨安全帶”——之前沈觀還沒在意這個名字,現在低頭一看,才發現安全帶的形狀真的像一根彎曲的肋骨,金屬扣上刻著細小的花紋,像是某種古老的圖騰。他幫白鳶檢查了一下安全帶,確保扣緊了,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剛想說話,就見白鳶突然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
“謝謝你,沈觀。”白鳶的臉還是有點紅,眼神卻很認真,“剛才我害怕的時候,你握著我的手,我就覺得不那麼怕了。”
沈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著白鳶眼底的淡綠色和那絲若隱若現的銀色雷光,突然覺得不管接下來要麵對什麼,記憶霧區也好,沈青衡的ai也罷,隻要身邊有她,就什麼都不怕了。他伸手把她攬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草木香,混合著手術台的消毒水味,意外地讓人安心。
“傻丫頭,”沈觀的聲音帶著點笑意,“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走下去嗎?”
白鳶在他懷裡點點頭,剛想說話,突然又“汪”了一聲,這次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把臉埋在沈觀的衣服裡,悶聲道:“這副作用也太討厭了!”
沈觀拍了拍她的背,笑著說:“沒事,以後我聽見‘汪’,就知道是你在想我了。”
兩人正笑著,車廂外突然傳來一陣淡淡的霧氣,不是普通的白霧,是帶著點淡紫色的霧,從車窗縫裡鑽進來,落在手背上涼涼的,沒有任何味道。白鳶好奇地伸出手,想碰一下飄進來的霧氣,剛碰到,就突然愣住了,眼神變得有些空洞,像是在看什麼遙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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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鳶?”沈觀趕緊握住她的手,把她從霧氣裡拉回來,“怎麼了?”
白鳶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過神,語氣裡帶著點驚訝:“我剛才……好像看到了我媽媽。她抱著我,在一個花園裡摘花,說等我長大了,要帶我去看人類的世界。”
“是記憶霧區觸發了你的深層記憶。”沈觀想起孟七剛才說的話,“孟七說這裡有沈青衡留下的關於‘種子’的信息,可能你的記憶裡,就藏著線索。”
白鳶點點頭,剛想再說點什麼,就見車廂前方的顯示屏突然亮了起來,上麵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行不斷閃爍的光點,像是在打摩爾斯電碼。沈觀皺著眉盯著顯示屏,突然想起剛才孽鏡碎片裡映出的沈青衡ai敲下的代碼:“if痛苦=記憶)允許人類勝利一次;。”
“我好像能看懂。”白鳶突然開口,她湊到顯示屏前,指著那些光點說,“這些光點的頻率,和我剛才聽到的電流聲一樣。它在說……‘種子已激活,目標:沈青衡主實驗室,路徑:記憶霧區深處’。”
就在這時,列車突然減速,窗外的紫色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一米。車廂裡的其他乘客之前一直沒注意,現在才發現餐車的角落裡還坐著幾個人,都是和他們一樣的“植體者”)開始竊竊私語,有的在抱怨霧氣太大,有的在緊張地摸自己的植體接口。
沈觀扶著白鳶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邊,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乘客,他不知道這些人是敵是友,也不知道記憶霧區裡會遇到什麼,但他知道,隻要握著白鳶的手,就一定能走過去。
白鳶好像感覺到了他的緊張,輕輕回握他的手,瞳孔裡的銀色雷光閃了閃,像是在給他打氣:“彆怕,沈觀,我們一起去主實驗室,找到‘種子’的秘密,然後……一起贏一次。”
沈觀點頭,剛想說話,就聽見車廂外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很多人在低聲說話,又像是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順著霧氣傳進來,在車廂裡回蕩。白鳶的瞳孔突然收縮了一下,銀色雷光瞬間變亮,她猛地看向車窗,聲音帶著點警惕:“外麵……有東西過來了。”
沈觀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紫色的霧氣裡,隱約有無數個影子在晃動,那些影子的形狀很奇怪,有的像人,有的像機械,還有的像是兩者的結合體。它們正朝著列車的方向靠近,速度越來越快,霧氣裡還傳來了金屬摩擦的聲音,像是在磨爪子。
“大家做好準備!”沈觀朝著車廂裡的其他乘客喊了一聲,然後握緊白鳶的手,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鳶鳶,等會兒要是有東西進來,你就用雷光保護自己,彆管我,我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