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伶剛放下筷子，就聽見院子裡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執法員嚴肅的嗬斥。
她走到窗邊探頭一看，差點沒認出被押在中間的人——竟是胡長明。
跟第一次見麵時那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知青隊長相比，現在的胡長明簡直像換了個人。
人瘦得脫了相，顴骨高高凸起，原本整齊的頭發亂糟糟的，沾滿了灰塵。
他那條斷腿還沒好利索，走路一拐一拐的，手上戴著明晃晃的手銬，垂著頭，往日裡的精氣神全沒了，像隻鬥敗的公雞。
“都過來看看！”押解的執法員把胡長明推到知青院中央，聲音洪亮地喊著，“這人偷拆他人信件，還私吞信裡的錢，已經犯了法！今天把他押回來，就是要告訴大家，偷看彆人信件不是小事，是侵犯隱私權的違法行為，誰都不能碰！”
圍過來看熱鬨的村民們瞬間炸開了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原來偷看信也算犯法啊？”
“怪不得執法局這麼重視，之前還以為就是知青間的小矛盾呢！”
站在人群前頭的王滿福臉色難看，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他最不喜歡這種場麵，總覺得會丟了王鄉大隊的臉，可又不能不配合執法員的工作。
執法員接著宣布判決結果：“胡長明已經把家裡的錢都拿出來賠償了，但罪行不輕，還是被判了五年農場刑。這還是沒查出他有間諜行為，要是查出來了，後果更嚴重！”
說完，就押著胡長明往外走。
路過杜永身邊時，胡長明突然停下腳步，抬起頭深深看了杜永一眼。
那眼神複雜得很，有不甘，有怨恨，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杜永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趕緊把目光移到一邊，不敢跟他對視。
直到胡長明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他才鬆了口氣，卻沒注意到胡長明身後跟著的村民，正往他身上扔爛菜葉子。
下午上工的時候，杜永突然找上了正在地裡揀石頭的許伶和韓宏。
他臉上堆著憨厚的笑，搓著手打招呼：“許知青，韓知青，忙著呢？”
韓宏放下手裡的活，疑惑地問：“杜知青，有事嗎？”
杜永看了看兩人，才慢悠悠地開口：“我就是想問問，你們倆有沒有想法競爭知青隊長啊？”
許伶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難怪杜永突然來找他們，原來是想拉選票。
她早就覺得杜永這“憨厚”是裝出來的，心裡比誰都能算計。
韓宏也聽出了弦外之音，乾笑兩聲：“算了吧，我們都是新知青，連基本的農活都沒學利索，哪好意思跟老知青爭？”
說著還轉頭看向許伶，尋求認同。
許伶趕緊點頭：“我也沒這想法，還是讓更有經驗的人來當吧。”
杜永卻沒放棄，接著說：“話不能這麼說，不管新知青還是老知青，都有競爭的機會。不過話說回來，老知青畢竟在這兒待得久，懂的也多，更能勝任隊長的位置。”
他開始滔滔不絕地推銷自己，說自己在王鄉大隊當了八年知青，流了多少汗，做了多少貢獻，還強調自己年紀大，能照顧好其他知青。
最後還承諾：“要是我當了隊長，肯定能管理好知青院，保護大家的利益，絕不讓村民欺負咱們知青！”
許伶聽到“不讓村民欺負知青”這話，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她怎麼聽都覺得杜永話裡有話。
王鄉大隊對知青已經夠寬容了，王滿福對知青不過分的小毛病向來睜隻眼閉隻眼，還特意約束過村民，不讓他們跟知青過多打交道，更不許強行嫁娶。
杜永這麼說，分明是在刻意製造知青和村民的矛盾。
要是真讓他挑唆得兩邊對立起來，大隊以後嚴格要求知青乾活，倒黴的還不是整個知青群體？
許伶不想再聽他瞎忽悠，借口說要去幫錢莉乾活，轉身就走，把杜永留給韓宏應付。
韓宏也怕耽誤乾活被扣工分，趕緊找了個理由：“杜知青，我還得趕緊把這塊地的石頭揀完，不然今天工分就少了。誰當隊長都行，我沒意見，你先忙吧！”
說完也低下頭乾活，不再理杜永。
杜永沒得到支持，心裡很不甘心。
離開前，他狠狠瞪了許伶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惱意。
這一幕正好被韓宏看到，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杜永到底哪兒來的底氣，覺得自己一定能當上隊長？
後來許伶跟錢莉一起乾活時，想起杜永的舉動，忍不住眨著桃花眼小聲問：“錢莉，你說杜永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啊？怎麼總盯著我不放？”
錢莉笑著擺手：“他不是對你有意見，是對所有漂亮女人都有意見！”
她壓低聲音，跟許伶說起了杜永的舊事，“杜永剛下鄉那年，跟一個長得挺好看的女知青處過對象。一開始還挺好，後來就把衣服鞋子全讓人家洗，做飯洗碗的活也全甩給女方。
“那女知青一開始因為喜歡他，還忍著，可日子久了，誰能受得了單方麵付出啊？而且杜永長得一般，沒錢還得養家，又大男子主義，一點不體貼。
“那女知青看透了，就跟他分了手，後來找了個軍人隨軍，日子過得可好了。”
錢莉接著說：“從那以後，杜永就恨上長得好看的女人了，覺得她們都虛偽拜金。這事現在的知青都不知道，還是我前兩天聽村裡嬸子說的——當年那個女知青後來跟丈夫回村探過親，嬸子們閒聊時提起的。”
她說著，還湊到許伶跟前，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對了，你這美白霜效果也太好了吧！我用了之後，皮膚明顯好了很多。你看你，這半個月過去，皮膚更白了，臉上也長了點肉，個子好像都長了不少，現在妥妥的小仙子啊！跟你剛下鄉那會兒比，簡直是一仙一凡，完全沒法比！”
許伶摸著自己的臉，笑得有點自戀：“看來是我長得太好看，讓杜永忌恨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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