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太這幾天最聽不得公安這兩個字,隻能抓緊時間收拾好東西,灰溜溜帶著兩個孩子回了鄉下。
老兩口以前在鄉下,都是村子裡羨慕的對象,有個兒子在城裡當工人,這是多麼光榮的事啊,一個月就能掙三十多塊。
這放在鄉下,一家人一年的努力,交完公糧領完人頭糧後,才能剩餘這麼多錢。
這次村民們感覺不對勁,以往哪次回來不是大張旗鼓的,非得惹得鄉親們向她投去羨慕的目光,才心滿意足的回家。
可現在謝老太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低調的回鄉下了,回來除了上工就閉門不出,但想想謝老頭去世了,老太太低調一點也合理。
直到有一個去城裡辦完事的村民回來,村子裡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嬸子,大誌哥判了,你知道嗎?”上工時間,謝建華特地湊到謝老太跟前問道。
謝老太當然不知道,她才回家幾天啊?哪裡比剛從城裡回來的謝建華消息來的快。
謝老太有一個在城裡上班的兒子,一向看不上這些鄉下的小輩,言談舉止甚至眉眼間都儘顯無疑,大家也不是傻子,隻不過礙著謝大誌的麵上,表麵上還過得去,以後保不準有個什麼事要求到在城裡上班的謝大誌頭上。
可如今謝大誌被捕入獄,已經判了,在城裡聽說消息的謝建華馬不停蹄的回了村子,賤兮兮的就湊到謝老太跟前。
“什麼,建華你快說,大誌他怎麼了?”近期發生的事太多,謝老太像驚弓之鳥一般,神色急切。
周圍上工的人不少,謝老太嗷的一聲吸引了不少人的耳朵,鄉親們看似認真勞作,實際上耳朵豎的老高。
“大誌哥他被送去新疆農場,五年才能回來。”見謝老太聲音都哽咽了,謝建華突然有些後悔,語氣也正經了起來。
謝建華這才發現,老太太回來才幾天時間,臉上皺紋都深了許多,精氣神都沒了,到底不忍心,說完這句話就走開了。
可這句話像是一顆雷炸在了村民們的心上,村民們跟防瘟疫一般瞬間遠離了謝老太,不論什麼時候跟罪犯沾上關係都不是什麼好事。
歧視鏈一直存在,罪犯毫無疑義是歧視鏈的最低一等。
接下來的日子,謝老太跟家裡兩個孩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擠,由於謝大誌的關係,村裡不管是“先進大隊”,還是“模範生產隊”的榮譽是徹底拿不到了,更彆談“五好大隊”了。
謝老太受不了強烈的落差感,鬱鬱幾年去地下找謝老頭了,謝家寶也從當初那個熊孩子長成了一個瘦弱的陰鬱少年,1988年,謝家寶背上行李獨自離開這個破敗的家,再也沒回來過。
當這個家裡隻剩謝倩倩一個人時,她終日惶惶,在一次門板被石子不斷敲擊了一晚上後,謝倩倩嚇得不敢閉眼,天亮了她帶著一個小包袱嫁給了隔壁村的獵戶,沒有任何儀式,也沒有通知任何人,謝倩倩就住下了。
偶爾夜半夢到自己住在豪華的房子裡,從窗外望去,居高臨下,一片霓虹,可醒來後卻什麼也不記得,隻剩下眼角的淚水擦也擦不乾。
謝大誌服役五年後,得到了自由,他定居在了當地,找到了一份扛沙包的工作,勉強糊口,下班後最大的放鬆就是將自己灌醉,可能隻有這樣才能忘記遠在家鄉的母親和孩子,他沒有勇氣回去麵對他們,隻能不斷麻痹自己。
……
當初和謝大誌一起被判的柳婆子,她年紀大了,雖然被判三年,但實在承受不住繁重的勞動,在得知自己兒子被自己連累被部隊開除後,她的身子終於垮了,沒兩天就去世了。
由於是被部隊開除,陸世昌沒有任何補貼,家裡四個孩子加一個還在讀書的弟弟,突然的壓力讓陸世昌越發沉默寡言,四個孩子全是男孩子,他長時間在部隊,孩子們對他不熟悉,根本管不住。
最後隻得讓弟弟退了學,在家看著四個孩子,他則四處打零工養活這個家。
一直到孩子們長大,陸世衡在一次酒醉後不小心說出了王大丫的死因,這下子四個孩子都炸了,前後離開了這個家,與陸世昌再無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