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廠長說著抱怨的話,話裡的責備卻沒有多認真,像是坐在家裡閒聊家常。
名叫慧慧的女生嬌嗔的跺腳,明顯不樂意被這樣說,擦著透明唇膏的嘴唇亮晶晶的,嘟著嘴就向旁邊的孫朗告狀。
“爸,你看看葛伯伯,出生時間哪裡是我能決定的,這也能怪到我頭上,我不高興了,要爸爸給我買禮物才行。”孫惠惠揪住孫朗的衣袖哼哼唧唧的說道。
沒等孫朗說話,又踮起腳捂住孫朗的嘴,笑眼彎彎,“我看就買上次在百貨大樓看上的那個發卡吧,沒有那個哄不好的!”
孫惠惠說完才放下捂住孫朗的手,一臉吃定你了的模樣。
隨行的人紛紛笑出聲,孫惠惠裝作害羞的樣子抓住孫朗的胳膊不說話了,行動間,香雲紗的長袖掀起,露出一塊精致的女士手表。
手表的反射光恰恰好映到了毛翠萍的臉上。
毛翠萍疲憊的抬眼望去,看清對方的瞬間,臉色大變。
隻見被小女孩抓住胳膊明顯是她長輩的男子笑了,慈愛的低頭對她說些什麼,下一秒還低著頭的小女孩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行行行,你真是我的小祖宗,你要的都給你買!”孫朗無奈的答應,又看向葛廠長,“您這一句話,我又得大出血!”
雖是埋怨,但樂在其中。
“我看你啊,願意的很!哎,就是崔芳已經走了兩年,你也該找個知冷知熱的人,這樣一直單著也不是那個事啊,慧慧也小,將來出嫁也要有個女性長輩替她操持。”
葛廠長說著就想到已經故去的人,年紀大了就喜歡緬懷過去,說說過去的故事。
孫朗也跟著露出難過的表情,隨行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孫朗的事他們也都知道,也跟著不語。
隻有孫惠惠翹起嘴悶悶不樂。
“喲,我們慧慧怎麼還不開心了,給你找個阿姨來照顧你不好嗎?”葛廠長第一個發現孫惠惠的情緒,勸說道。
“一點也不好!我媽都對我不好,難道還指望來一個陌生的阿姨對我好嗎?”孫惠惠把孫朗的胳膊丟開,氣呼呼的捏起拳頭。
孫朗再再再次無奈了,“都說了是媽媽生病了才不記得你的,媽媽其實很愛你,你剛出生的時候,媽媽經常看著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這樣的話孫惠惠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逆反心上來,越發大聲,“才不是!她是崔芳,是你媳婦,是姥姥姥爺的女兒,就是不是我媽媽!她都不認我,她說我不是她女兒,是抱錯了!”
孫惠惠吼出這句話後,情緒激動的往回跑,她要回車上去,她一點也不想參觀什麼破廠,早知道就待在家裡不跟她爸出來見世麵了。
經過淚眼朦朧的毛翠萍時,孫惠惠被她黏膩的目光盯得雞皮疙瘩起了滿胳膊,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怯意。
孫惠惠惱羞成怒,一腳把毛翠萍旁邊立著的掃把踹飛,“看什麼看,臟女人!”
接著跟一陣風似的跑回停在街邊的小汽車裡坐著不出來了。
孫朗著急的追過去,任憑他怎麼說,孫惠惠都不願意跟著出來。沒辦法,他們有公事,隻得叮囑了司機兩句就匆匆的跑回原地。
毛翠萍手指死死扣住臉頰,嗚咽聲從指尖漏出,發出聲音的一瞬間,趕緊背過身,用手背不停擦著淚水,可無論她怎麼擦也擦不乾。
這是她的女兒,她九死一生生出來的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了。
真好。
直到聽到身旁行人經過的腳步聲,毛翠萍才勉強收斂好自己的情緒,撿起倒地的掃把,低頭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