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戒指在掌心焐了整整三個月，林悅還是沒能習慣念蘇不在身邊的日子。空間幼苗葉片背麵的刻度，在一場初雪後跳到了“零”，那天清晨，地泉的水麵浮起層薄薄的冰，冰下映出無數個模糊的人影，像有支沉默的隊伍正在水底集結。
“今天該去黑風嶺看看。”蘇然將青銅劍係在腰間，劍鞘上的紅綢已經褪色，那是念蘇小時候親手係上去的，“現代的林悅說，時空樞紐完全啟動時，隕石坑會成為兩個世界的連接點。”
林悅點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胸口——石泉之心的印記早已淡不可見，可每次靠近空間幼苗，那裡還是會傳來細微的悸動，像在與某個遙遠的頻率共鳴。她將銀戒指戴在無名指上，戒指內側的三泉圖案貼著皮膚，帶來一絲安定的暖意。
隕石坑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奇異。原本荒蕪的坑底長出了片環形的番茄林，紫黑色的藤蔓纏繞著形成道拱門，與空間裡的根須之門一模一樣。藤蔓上的果實半紅半紫，每個果臍處都嵌著塊細小的鏡泉碎片，碎片反射著兩個世界的光影：一邊是紅旗大隊的麥場，一邊是現代都市的高樓。
“是時空重疊的跡象。”現代林悅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實驗室的監測儀顯示，這裡的能量場已經達到臨界值，樞紐隨時可能完全打開。”
林悅蹲下身，觸摸藤蔓的根部，那裡的土壤泛著銀白色的光澤，指甲蓋大小的時空裂隙正在緩緩開合，裂隙裡傳來念蘇的笑聲，像隔著層厚厚的玻璃。
“他在裡麵。”林悅的聲音帶著哽咽，“他在等我們。”
蘇然突然指向拱門頂端，那裡的最高處掛著個巨大的番茄，果皮上的紋路組成完整的歸位陣，陣中央的黑影不再掙紮，反而呈現出放鬆的姿態，像在等待著什麼。
“是初代執念的核心。”蘇然的聲音異常凝重，“它在和樞紐同步頻率，看來融合不僅是念蘇的事，也是它的事。”
話音剛落，環形番茄林突然劇烈搖晃，所有的鏡泉碎片同時亮起，在拱門中央組成道旋轉的光輪。光輪中浮現出無數畫麵：念蘇從嬰兒長成少年，在兩個時空穿梭學習；現代林悅的實驗室裡，成年的念蘇正在調試時空樞紐的參數；空間地泉邊，白發的念蘇正對著幼苗低語……
“是所有時空的念蘇都在靠近！”林悅的心臟狂跳，她看到光輪的中心，有個模糊的身影正在凝聚，銀戒指的光芒與光輪產生共鳴，燙得她指尖發麻。
光輪的轉速越來越快，最終化作道耀眼的白光，將整個隕石坑籠罩其中。林悅下意識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發現自己站在片純白的空間裡，身邊是蘇然和舉著望遠鏡的念安，遠處的光霧中，現代林悅的身影正在緩緩靠近。
“這裡是時空樞紐的核心。”現代林悅摘下眼鏡，鏡片後的紅痣閃著光，“是所有時空的交彙點，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光霧漸漸散去，中央的平台上站著個少年。他穿著白襯衫，左耳後的紅痣鮮亮如朱砂，眉眼間既有念蘇的純真，又帶著超越年齡的沉靜。銀戒指在他指尖轉動，看到林悅時，少年的眼睛亮了起來，像落滿了星辰。
“娘，爹。”少年的聲音帶著熟悉的奶氣，也帶著陌生的沉穩，“我回來了。”
是念蘇，又不完全是。林悅衝過去抱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體內流淌的多重氣息——有善念的溫暖，有惡念的銳利，還有初代執念的古老與厚重。
“融合……成功了？”蘇然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
念蘇點頭，掌心浮現出歸位陣的符號，符號中央，初代執念的黑影與少年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卻不再衝突，反而像一體兩麵。“它不再是惡念了。”念蘇的聲音帶著釋然，“我們成了真正的‘完整’，就像番茄藤需要根也需要葉。”
他指向純白空間的邊緣，那裡的光霧正在凝結成門的形狀，門上的花紋是番茄藤與鎖鏈的結合體。“這是穩定後的時空樞紐，以後兩個世界可以自由通行，但需要守護者的許可。”念蘇的目光掃過林悅和現代林悅，“你們是雙泉的鑰匙，也是樞紐的守門人。”
現代林悅突然輕呼一聲，她的手腕上浮現出與林悅相同的石泉之心印記，兩個印記同時亮起，在純白空間裡投射出兩個世界的星圖，星圖的連線處，無數細小的光點正在緩緩流動。
“是兩個世界的能量在交換。”現代林悅的聲音帶著震撼，“番茄藤成了穩定的通道，就像血管一樣，輸送著生機。”
就在這時，純白空間突然震顫起來，邊緣的門形光霧劇烈波動，初代執念的黑影在念蘇掌心閃現出掙紮的姿態。少年的臉色微微變化：“不好！還有個時空的殘響在抗拒融合！”
他指向最邊緣的一道裂隙，那裡的光霧呈現出扭曲的黑色，隱約能看到個戴麵具的身影正在嘶吼，正是被念蘇接納的惡念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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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害怕被同化。”念蘇的聲音帶著歎息，“它想保留獨立的意識。”
黑色裂隙突然擴大，麵具人的身影衝出光霧，手中的鏡泉碎片射出道黑芒，直取念蘇的眉心。林悅想也沒想就擋在前麵，黑芒擊中她的胸口，石泉之心的印記爆發出紅光，將黑芒反彈回去，麵具人慘叫著被自己的力量擊中，身影變得透明。
“你看，抗拒隻會傷害自己。”林悅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就像番茄藤需要陽光，也需要風雨，沒有誰能永遠活在單一的時空裡。”
麵具人的身影在紅光中顫抖，最終卸下了麵具，露出與念蘇少年時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眼神裡還帶著倔強。“我隻是……不想消失。”他的聲音帶著委屈，像個迷路的孩子。
念蘇走上前，伸出手：“你不會消失。你是我的一部分，永遠都是。就像我記得每個時空的經曆，也會記得你在裂隙裡的掙紮。”
麵具人猶豫了一下，最終握住了念蘇的手。兩道身影在紅光中漸漸融合，純白空間的震顫徹底平息，邊緣的門形光霧穩定下來，上麵的花紋變得柔和，像盛開的番茄花。
“結束了。”少年念蘇張開雙臂，純白空間開始消散，隕石坑的景象重新浮現，環形番茄林的拱門變得穩固，鏡泉碎片的光芒溫和如月光。
林悅看著身邊的少年，突然發現他的掌心，多了道與蘇然相似的疤痕——是融合了所有記憶的證明。
“以後……你會留在哪個時空？”林悅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少年笑了，銀戒指在他指尖化作道流光，分彆融入林悅和現代林悅的掌心：“我可以同時存在於兩個時空。就像樞紐連接著世界，我連接著你們。”
他指向紅旗大隊的方向，那裡的麥場上，孩童的念蘇正在追蝴蝶；又指向現代都市的天際線，成年的念蘇正站在實驗室的窗前揮手。
“每個時空都有我，因為每個時空都有需要守護的人。”少年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但我永遠會在你們需要的時候，回到這裡。”
最後一眼，他看向地泉的方向，那裡的幼苗已經長成參天大樹，枝頭的番茄鮮紅飽滿，隨風搖曳，像在揮手告彆。
林悅站在隕石坑邊，看著環形番茄林漸漸隱入普通的植被，時空裂隙閉合的瞬間，她仿佛又聽到念蘇的笑聲，清晰得像在耳邊。銀戒指的餘溫還在掌心，石泉之心的印記隱隱發燙，與現代林悅通訊器裡傳來的心跳聲，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回去吧。”蘇然握住她的手，遠處的紅旗大隊升起了炊煙，念安正踮腳往回跑，喊著要給番茄樹澆水。
林悅點點頭，轉身的刹那，眼角的餘光瞥見環形林的中心，那株最高的番茄藤上，新結了個小小的青果，果臍處的紅痣一閃而逝，像顆剛剛埋下的種子。
或許故事永遠不會有真正的結局。石泉的守護，時空的平衡，就像番茄的生長，一季又一季，循環往複，卻總有新的驚喜在枝頭等待。
林悅握緊蘇然的手，加快了回家的腳步。她知道，地泉邊的番茄還等著采摘，實驗室的通訊器裡還有新的數據要分析，而某個時空的念蘇，說不定已經泡好了她最愛喝的番茄湯。
風穿過麥場，帶來番茄的清香，也帶來跨越時空的回響——那是守護的聲音，是愛的聲音，是永遠未完待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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