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這天，雙界藤的新芽爬滿了環形番茄林的竹架，嫩綠色的卷須纏著銀白的星藤果殼，在晨光裡織成半透明的網。林悅蹲在地泉邊，看著水麵倒映的自己——鬢角已經有了白發，可左耳後的紅痣依舊鮮亮，像顆永不褪色的朱砂，與水底黑色石碑的微光遙遙相對。
“娘，該去學堂了。”念蘇的聲音從空間入口傳來，青年穿著熨帖的白襯衫，臂彎裡抱著個繈褓，裡麵裹著個熟睡的嬰兒，左耳後有顆淡淡的紅痣，“小石頭醒了就念叨著要聽星藤果的故事。”
林悅笑著起身，指尖劃過地泉水麵。這十年裡，核心果的兩個孩子都已長大，男孩跟著念蘇在紅旗大隊學農耕，女孩隨夏夏在現代實驗室研究星圖，兩個孩子時常通過雙界藤“串門”，小石頭總愛把現代的機器人玩具藏在番茄藤下，等著妹妹來“尋寶”。
雙界學堂裡早已坐滿了人。現代的投影與這邊的村民擠在一起，前排的孩子們舉著星藤果製成的標本，聽念蘇講解兩個世界的能量循環係統。講台上的全息投影裡，現代林悅正在演示雙界藤的基因序列，那些螺旋狀的鏈條上，清晰地標注著“石泉之心”的基因片段。
“所以說，我們與藤共生，藤與泉共生，泉與時空共生。”念蘇的聲音透過投影傳遍兩個世界，“就像這顆星藤果，既藏著紅旗大隊的泥土香，也帶著實驗室的消毒水味，卻依然能結出最甜的果實。”
孩子們發出陣陣笑聲，小石頭舉著個半紅半銀的番茄站起來：“爹，老師說這個叫‘永恒果’，吃了就能記住所有時空的事，是真的嗎？”
念蘇接過番茄，輕輕掰開，果肉裡的籽排列成三泉符文的形狀：“不是記住所有事，是明白所有事的道理——就像石泉從不是要我們記住痛苦，是要我們學會和解。”
林悅坐在後排，看著兒子從容的模樣，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走進時空樞紐的那天。少年的惶恐與堅定仿佛還在昨天，可如今，他早已長成能獨當一麵的守護者，像當年的蘇然，也像無數默默守護過石泉的前人。
午後的陽光透過學堂的窗欞，在地上投下雙界藤的影子。現代林悅的投影坐在林悅身邊，兩個“林悅”看著窗外嬉鬨的孩子，不約而同地笑了。
“還記得第一次通過鏡泉碎片看到你嗎？”現代林悅的投影說，“那時候總覺得，另一個時空的自己是陌生人，現在倒覺得，我們從來都是同一個人，隻是在不同的土地上紮根。”
林悅點頭，從懷裡掏出片乾枯的藤脈葉，是十年前現代林悅畫的那幅“兩個老人分番茄湯”：“實驗室的老夥計們還好嗎？去年說要投影過來打麻將，可彆忘啦。”
“他們天天念叨著呢。”投影笑著說，“等這輪實驗結束，我們就組個‘跨時空麻將局’，讓張嬸也見識見識現代的牌技。”
說笑間，地泉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嗡鳴。眾人趕到環形番茄林時，發現所有的雙界藤都在發光，銀紫色的光暈順著藤脈往地泉彙聚，水麵翻湧著金色的浪花，黑色石碑緩緩浮出，碑上的符文與星藤果的紋路完全重合，組成個巨大的“和”字。
“是泉眼共鳴！”夏夏舉著檢測儀，屏幕上的能量曲線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兩個世界的泉眼在同步噴發能量！”
念蘇抱著小石頭站在碑前，銀戒指與石碑產生共鳴，少年的身影與石碑的影子重疊，像幅跨越時空的圖騰。“是時空在祝福。”念蘇的聲音帶著神聖的莊嚴，“它在告訴我們，雙界的融合已經完成，從今天起，再沒有‘這個時空’與‘那個時空’，隻有‘我們的世界’。”
話音剛落，地泉的水麵炸開金色的光雨，落在雙界藤上，藤葉瞬間開滿了花，一半是這個時空的嫩黃，一半是現代的銀藍，花瓣飄落時，在空中組成兩個重疊的太陽，照亮了兩個世界的天空。
小石頭伸手去接花瓣，指尖觸到的瞬間，花瓣化作道流光鑽進他的眉心。孩子突然咯咯地笑起來：“我看到了！看到蘇承宇爺爺在刻石碑，看到周爺爺在種第一棵番茄，看到娘……娘第一次穿越時摔在麥地裡！”
是記憶共享！林悅的心猛地一顫。原來當雙界真正融合，石泉的記憶會成為所有生命的共同財富，不再需要碎片拚湊，不再需要投影傳遞，就像血脈裡的基因，自然而然地流淌。
現代林悅的投影在光雨中漸漸變得凝實，她伸出手，第一次真正握住了林悅的手掌，溫熱的觸感傳來，像握住了另一個自己：“我們做到了。”
“是啊，我們做到了。”林悅的眼淚落在手背上，與光雨融在一起，“蘇承宇他們，周爺爺他們，所有守護過石泉的人，都在看著呢。”
光雨漸漸平息，地泉的水麵恢複平靜，黑色石碑重新沉入水底，隻露出頂端的“泉”字，在陽光下閃著溫潤的光。雙界藤的花開得正盛，引來無數雙界蝶，翅膀上的圖案已經分不清哪個屬於哪個世界，隻知道它們共同扇動著，帶來跨越時空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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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悅和蘇然坐在藤架下，看著念蘇一家收拾學堂。小石頭舉著永恒果跑過來，非要喂爺爺奶奶吃：“老師說吃了這個，就能永遠在一起啦。”
林悅咬了一口番茄，清甜的汁液在舌尖化開，果然嘗到了熟悉的味道——有紅旗大隊的麥香，有現代實驗室的奶香，還有石泉深處那股古老的清冽，像所有的時光都在這一刻交融。
“我們本來就永遠在一起啊。”蘇然摸著孫子的頭，目光望向兩個世界的星空，那裡的星辰已經連成一片，再也找不到最初的界限，“隻要這藤還在長，這泉還在流，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夜深了，雙界藤的花漸漸合攏，花瓣上的露珠滾落，在地泉邊彙成細小的溪流，裡麵倒映著兩個重疊的月亮。林悅知道，這不是結束，是真正的開始——兩個世界的人們會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生活，會有新的故事在番茄藤下發生，會有新的生命帶著紅痣降生，延續著關於守護與愛的約定。
而石泉的低語，時空的回響，都藏在每片新葉裡，每顆紅痣上，每碗冒著熱氣的番茄湯中。它們不再需要被銘記，因為它們已經成為生命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樣自然，像心跳一樣永恒。
林悅靠在蘇然肩上，看著遠處的雙界藤在夜色中泛著微光，突然覺得，所謂永恒，不過是這樣：有人守著土地，有人望著星空，有人在兩個世界的交界，種出跨越時空的番茄，而愛與理解，就藏在這生生不息的循環裡，永遠流傳，永遠鮮活。
故事，還在繼續。
在每顆發芽的種子裡，在每隻穿梭的蝴蝶翅膀上，在每個紅痣閃爍的清晨與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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