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
這是林玉恢複意識後的第一個感覺。
左肩胛骨下方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伴隨著馬車顛簸的每一次晃動,都像是在撕裂她新生的感知。悶痛感深入骨髓,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細微的抽氣,額頭上瞬間沁出冷汗。
她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隻能看到搖晃的、裝飾簡單的馬車頂棚,鼻尖縈繞著濃鬱的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這是哪裡?
她不是在……不是在……
記憶如同斷片的殘卷,混亂不堪。她記得自己叫林玉,記得那場改變命運的綁定,記得新手世界的曆練,記得剛剛搬進的新公寓和那場等待傳送的小憩……然後呢?
【叮!第四任務世界《紅妝誤》正式開啟!】
【世界難度:中級…】
【主線任務:攻略目標人物…】
【警告:扮演好…人設...】
【世界背景傳輸中……】
一連串冰冷、急促的提示音如同鋼針般試圖紮入她的腦海,但劇烈的疼痛像一層厚厚的屏障,將大部分信息都阻擋在外,隻剩下一些模糊的、斷斷續續的詞彙在意識邊緣閃爍——中級、攻略、將軍夫人……最終都湮滅在疼痛帶來的眩暈感中。
她無法集中精神去理解這些信息。
林玉猛地吸了一口氣,空氣混雜著血腥味和馬車內特有的皮革、木料氣息灌入鼻腔,嗆得她一陣低咳,隨即牽動了肩上的傷口,疼得她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
然而,另一股更為具體、更為洶湧的記憶洪流,卻伴隨著身體的痛楚,強行湧入她的意識。
這是一個同樣名叫“林玉”的少女的記憶。
荒野、逃難、饑寒交迫……然後,她遇到了那個渾身浴血、眼神卻像鷹隼一樣銳利的男人。他穿著殘破卻依舊能看出不凡的鎧甲,倒在山澗旁。少女認出那身裝束代表著的權勢與財富,求生的本能讓她用儘力氣將他拖到隱蔽處,用采來的草藥勉強止住了他的血。
他醒了。他是大周王朝的鎮北將軍,顧北淵。
他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或許也帶著一絲將她視為麻煩,卻又不能放任不管的複雜情緒,將她帶在了身邊。對她而言,這是脫離苦海、攀上高枝的唯一機會。她小心翼翼地扮演著柔弱、感恩的孤女,用儘心思討好,隻求能在這位權勢滔天的將軍身邊獲得一席之地,擺脫朝不保夕的命運。
她太害怕失去這來之不易的安穩,太渴望能永遠留在那強大身影的庇護之下。於是,她學會了示弱,學會了用晶瑩的淚水和嬌柔的姿態,去博取同情,去牢牢綁住這份責任。
戰事漸息,就在回京的路上,一次刺殺來襲,這一次,箭矢精準地指向顧北淵,而原主,或許是本能,或許是算計,猛地撲了上去……利箭穿透了她單薄的肩膀。
箭矢穿透了她的肩膀,劇痛和毒素讓她迅速昏迷。
再醒來,便是在這搖搖晃晃回京的馬車上。意識混沌間,她隻牢牢記住了一點:她是將軍的救命恩人,她為將軍擋了箭,她必須抓住這個機會,留在將軍府,享受榮華富貴。她要表現得足夠可憐,足夠柔弱,足夠……惹人憐惜。
此刻,占據林玉宿主)意識主導的,正是這份屬於原主的強烈執念與記憶,以及那無處不在的、火辣辣的疼痛。
“唔……”她忍不住又呻吟出聲,臉色蒼白如紙,額發被冷汗浸濕,黏在臉頰上。這脆弱並非完全偽裝,傷勢是真實的,疼痛也是真實的。
“姑娘,您醒了?”一個略顯擔憂的女聲在旁邊響起。林玉微微側頭,看到一個穿著青色比甲、作丫鬟打扮的少女正關切地看著她,手裡還端著一碗溫熱的湯藥。“您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得厲害嗎?我們快到將軍府了,府裡有更好的大夫,您再忍忍。”
林玉沒有立刻回應,實在是疼的沒有力氣,隻能虛弱地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不住顫抖。
這是顧北淵指派給她的臨時丫鬟,名叫小荷。
林玉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嚨乾澀得發疼。她按照原主記憶中的行為模式,眼中迅速彌漫起一層水霧,聲音細若蚊蠅,帶著無儘的委屈與依賴:“疼……好疼……小荷,我們……快到了嗎?”
在原主的認知裡,柔弱是她唯一的武器。
“快了快了,已經看到城門了,轉眼就到府裡了。”小荷連忙安慰,小心地扶起她一點,將藥碗遞到她唇邊,“姑娘,先把藥喝了吧,能好受些。”
林玉順從地、小口小口地喝著苦澀的藥汁,每一下吞咽似乎都牽扯到肩部的傷口,讓她細眉緊蹙,眼角的淚珠要掉不掉,看得小荷心都揪了起來。這姑娘,著實讓人憐惜,難怪將軍即便性子冷,也對她多有照顧。
馬車終於緩緩停下。外麵傳來車夫沉穩的通報聲:“將軍,府邸到了。”
車簾被掀開,一股帶著京城濕潤氣息的風灌了進來,稍微驅散了車內的悶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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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映入林玉眼簾的是一雙玄色錦靴,以及一抹冷硬的暗紋袍角。顧北淵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車門外。他麵容輪廓深刻,劍眉星目,本是極英俊的相貌,但因長年征戰,眉宇間凝著一股化不開的肅殺與冷峻,眼神銳利如刀,看人時自帶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他看了一眼車內虛弱不堪、倚靠在小荷身上的林玉,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能下來嗎?”
林玉強撐著想要起身,表現出不願給他添麻煩的懂事,但剛一動,就因牽動傷口而痛呼一聲,身體軟軟地歪倒,更加倚重小荷的攙扶。她抬起淚眼朦朧的眸子,看向顧北淵,聲音帶著顫意:“將軍……我、我可以的……”說著,卻又是一陣抑製不住的輕咳,顯得愈發柔弱無助。
顧北淵沉默地看了她片刻,似乎權衡了一下。他並非不近人情,這女子確實為他擋了一箭,傷勢沉重。他最終對旁邊侍立的另一個婆子吩咐道:“扶好她,小心傷口。”
“是,將軍。”
於是,在兩個下人的攙扶下,林玉幾乎是半拖半抱地被扶下了馬車。雙腳落地的瞬間,一陣虛脫感和傷口被震動帶來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纖細窈窕的身體如同風中蒲柳,不堪忍受地完全倚靠在丫鬟和婆子身上。她微微喘息著,額際冷汗涔涔,腰肢纖細不盈一握。
陽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識地抬起未受傷的右手,用手背遮擋了一下視線,也順勢掩飾住自己快速打量周圍環境的目光。
鎮北將軍府。朱漆大門,鎏金銅釘,石獅矗立,氣派威嚴,帶著武將世家特有的肅穆與剛硬。
將軍府門前,早已有管家、仆役們垂手恭立。林玉在淚眼朦朧中,勉強抬起眼皮,視線掃過那氣派恢弘的府門匾額,以及門前黑壓壓的人群。
然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立在最前方的一個身影吸引了過去。
那人穿著一身極為素雅,甚至在這迎接將軍回府的場合顯得有些過於簡單的月白色襦裙,外麵罩著一層同色輕紗。時值春日,微風拂過,吹得裙擺與輕紗微微飄動,勾勒出……異常高挑挺拔的身形。
林玉心中微微一愕。這身高,在女子中實在太過罕見,甚至比周圍不少仆役還要高出些許。
她的視線往上,落在對方臉上時,呼吸不由得一窒。
那人並未像其他人一樣低著頭,而是微微抬著下頜,一張臉竟有大半掩在了一張素白的麵紗之後,隻露出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桃花眼。
眼型極美,眼尾天然帶著一抹微挑的弧度,睫毛長得不像話,濃密卷翹,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瞳仁是清潤的褐色,本該是含情脈脈的眼型,此刻卻像是蒙著一層江南的煙雨,迷迷蒙蒙,帶著幾分慵懶,幾分疏離,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審視。
他身量極高!即使穿著平底的繡鞋,也明顯比旁邊侍立的丫鬟高出一大截,骨架也並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小,肩部線條平直寬闊,撐得起那身繁複的衣裙。但這過於高挑的身材,配合著那張豔麗絕倫的臉,非但沒有顯得突兀,反而形成了一種極具衝擊力的、超越性彆的獨特美感——一種模糊了界限的、帶著危險誘惑的瑰麗。
即使隔著麵紗,即使隻能看到一雙眼睛,林玉也幾乎能斷定,這麵紗之下,必定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而且,是一種超越了性彆界限、帶著某種妖異魅惑的美。
這是誰?將軍府的什麼人?竟有如此風姿?
就在她怔忡之際。
“夫人。”顧北淵開口,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久彆重逢的喜悅,更像是一種公事公辦的知會。
夫人?!
林玉心頭劇震,幾乎忘了肩上的疼痛。這就是……將軍夫人?
此刻,這位將軍夫人正姿態閒適立在門前,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帶著毫不掩飾的、甚至是有些失禮的探究與審視,饒有興致地落在她——這個被將軍帶回來的、傷痕累累的孤女身上。
他的目光很直接,從她蒼白虛弱的臉,移到她被簡單包紮仍滲出血跡的肩膀,再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和幾乎站不穩、全靠下人攙扶的雙腿……那目光裡,有好奇,有打量,有幾分意味不明的興味,唯獨沒有同情,也沒有屬於正室夫人見到丈夫帶回來陌生女子時該有的嫉妒或敵意。
反而更像是在……看一出有趣的戲碼?
林玉心中警鈴微作,但原主的人設讓她不能表現出任何銳利或審視。她隻能更加脆弱地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像受傷的蝶翼般顫抖著,身體微微瑟縮了一下,似乎被對方過於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和羞怯。她往小荷身邊靠了靠,尋求保護一般,細聲抽了口氣,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他微微屈膝,行了一個標準的福禮,動作流暢優雅,毫無滯澀,隻是配合著他那身高,總讓人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