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石漿潭的七彩輝光與紫色石壁的金色道痕,如同沉入深海的最後焰火,在身後徹底被無邊的黑暗吞噬。方源行走在一條傾斜向下、仿佛沒有儘頭的天然甬道中,四周隻有地脈深處傳來的、沉悶如巨獸心跳的搏動,以及岩層擠壓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空氣粘稠而灼熱,混雜著硫磺、金屬礦石和某種更深沉的、仿佛萬物腐朽後的塵埃氣息。這裡的元氣不再像漿潭邊那般狂暴外顯,反而內斂沉澱,如同被無形巨力反複鍛打過的精鐵,厚重而充滿壓迫感。尋常蠱師在此,莫說修煉,便是維持呼吸都極為艱難。
但對方源而言,這卻是絕佳的修煉之地。他新晉的二轉高階修為尚需穩固,而此地沉凝厚重的元氣與無處不在的地脈壓力,正是最好的磨刀石。幽泉煞元在空竅內緩緩流轉,每一次循環,都貪婪地汲取著周圍那精純卻難以馴服的能量,將其淬煉、同化,化為己用。那融合了寒髓極致之冰與地火狂暴之煞的力量,在此等環境下,非但沒有不適,反而如魚得水,運轉得更加圓融自如,顏色也愈發深邃,隱隱透出一種吞噬光線的幽暗。
他並未刻意加快腳步,而是以一種恒定的、仿佛不知疲倦的速度前行。神識如同無形的觸須,以自身為中心,向著甬道前後以及兩側的岩壁深處蔓延開去。他在感知,感知地脈的走向,感知能量流動的規律,也在感知那源自紫色石壁的古老封印之力,在這地底深處是否還有殘留,或者……變異。
數日過去,甬道依舊深邃,仿佛直通九幽。攜帶的尋常乾糧早已耗儘,但他依靠吸收此地精純元氣和偶爾發現的、生長在岩縫中的某些蘊含生機的苔蘚或菌類,竟也支撐了下來。肉身的饑餓感被強大的修為和能量攝取強行壓製,唯有精神在絕對的寂靜與孤獨中,經受著另一種形式的淬煉。
這一日,前方隱約傳來了不同於地脈搏動的異響。那是一種低沉的、持續的轟鳴,仿佛有巨大的水流量複衝刷著岩壁。
方源腳步微頓,眼神銳利了幾分。他收斂氣息,將身形融入岩壁的陰影,悄無聲息地向前摸去。
越往前,轟鳴聲越大,空氣中水汽也明顯加重,甚至還夾雜著一絲……血腥氣?
轉過一個巨大的彎道,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一條寬闊的地下暗河,如同蟄伏的黑龍,橫亙在甬道儘頭。河水並非清澈,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翻滾奔湧間,散發出濃鬱的血腥味和精純的水元、血元混合的氣息。河水衝擊著岸邊的岩石,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而在暗河對岸,並非堅實的岩壁,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布滿了大小不一孔洞的奇異結構,那些孔洞中,隱隱有無數雙猩紅的光點閃爍,散發出貪婪、暴戾的氣息。
“血河……以及,血蝠巢穴?”方源瞳孔微縮。血河是地脈陰煞與某種特殊血氣長期交彙形成的險地,其中可能孕育血道相關的靈材,但也極易滋生各種嗜血精怪。而對岸那密密麻麻的孔洞和猩紅目光,正是以血河為生的“蝕骨血蝠”的典型特征。這種血蝠單體實力不強,但往往成群結隊,數以萬計,一旦被糾纏上,極為麻煩。
他此行的目的是穿越地脈,尋找出路,並非與這些地底生物糾纏。但血河攔路,繞行不知需要耗費多少時日。
就在他權衡之際,血河上遊方向,突然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和能量碰撞的爆炸聲!隱約還夾雜著人類的怒喝與某種野獸的嘶吼。
有人?在這地底深處?
方源心中一動,身形如同鬼魅般沿著河岸向上遊潛行。他需要情報,關於這片地底世界的情報,以及可能的出路。
前行不過裡許,打鬥的場景映入眼簾。
隻見在血河一處相對平緩的河灘上,三名身著統一製式、並非古月、白家、熊家任何一家服飾的蠱師,正背靠背結成一個簡陋的三角防禦陣型,苦苦支撐著。他們周身環繞著土黃色的光芒,顯然主修土道或岩道,防禦力不俗,但此刻已是傷痕累累,氣息萎靡。
圍攻他們的,並非蝕骨血蝠,而是七八隻體型龐大、形似蜥蜴、卻覆蓋著暗紅色鱗甲、口中噴吐著腐蝕性血霧的怪物——“地血蜥”!這種精怪皮糙肉厚,力量驚人,且擅長鑽地偷襲,極難對付。
這三名陌生蠱師,修為最高者不過二轉中階,另外兩人隻是一轉巔峰,麵對七八隻相當於二轉初階、且悍不畏死的地血蜥圍攻,已是險象環生,落敗隻是時間問題。
方源隱藏在岸邊的亂石後,冷漠地觀察著。這三人的來曆、目的,他毫無興趣。他隻是在評估,介入此事可能帶來的收益與風險。
眼看一隻地血蜥猛然甩動粗壯的尾巴,如同鋼鞭般抽向三角陣型最弱的一角,那名一轉巔峰的年輕蠱師已然力竭,麵露絕望之色。
就在這時——
“嗤!”
一道細微的、幾乎被河水轟鳴掩蓋的破空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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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暗銀色、內蘊乳白寒芒的流光,如同來自幽冥的索命帖,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那隻地血蜥甩動的尾巴根部關節處!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