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交界有座無名酒館,白日藏於雲靄,夜間懸於星河,唯有被天道記掛之人方能踏入。
沈明宇一襲玄色飛魚服,腰間雙刀隨步伐輕響,推開酒館雕花木門時,酒幡上的“天道”二字正泛著微光。
堂內隻擺著一張八仙桌,桌後坐著位女子,眉如遠山含黛,眸似星河垂落,一身素白長裙襯得肌膚勝雪,正是天道化身。
她執壺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入杯,竟泛起細碎的輪回光影。
“稀客啊,沈代理人。”
天道聲音柔婉,卻帶著洞悉一切的淡然,
“九十八世皆未踏足,第九十九世末,倒肯賞臉了?”
沈明宇拉過椅子坐下,嘴角掛著慣常的淺笑,隨手將腰間雙刀擱在桌案,刀身映出他眼底未散的疏離:
“賞臉談不上,就是來問問天道大人,您這九十九世輪回的大戲唱下來,累不累?”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挑眉道,
“味道一般,不如哀牢山的泉水甜,您這天道規格,有點掉價啊。”
天道指尖輕點桌麵,杯中美酒瞬間換了模樣,竟化作皇城殘陽下的血色:
“趙靈溪一世,你親手斬了她父皇母後,逼死她戀人,看著她孤守廢墟,最後在絕望中閉眼,值得嗎?”
“值得?”
沈明宇嗤笑一聲,身體微微前傾,笑意裡多了幾分陰陽怪氣,
“天道大人這話問得妙啊。”
“您安排她生在帝王家,給了她至高靈力卻不給護佑,讓她眼睜睜看著至親慘死,戀人魂歸,最後還要讓她成江忍的前世執念,您覺得值不值?”
他頓了頓,指尖敲了敲刀柄,
“我不過是按您的劇本走流程罷了,怎麼,現在戲唱完了,要找個代理人背鍋?”
天道眸中光影流轉,浮現出江忍父母墜樓的慘狀,許知夏倒在他懷中的血跡:
“江忍這一世,家破人亡,戀人慘死,滿心仇恨,皆是拜你當年所設因果所賜。”
“你助他報仇,卻又要死於他劍下,這宿命,你認?”
“認不認的,不都是您說了算?”沈明宇笑意不變,眼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疲憊,“我這九十九世輪回,當真是把‘工具人’三個字刻進骨子裡了。”
“第三十七世陪蒼玄那瘋子並肩,最後還要親手拆了他的血魂幡;這一世護著林清月,逗嘴逗得好好的,最後偏要生離死彆;幫江忍報了仇,轉頭就要死在他劍上——您這安排,怕不是跟‘圓滿’二字有仇?”
他忽然起身,身影一晃便瞬移到酒館窗邊,指尖劃過窗欞上的星河倒影:
“您知道嗎?我能去任何地方,過去未來,多元宇宙,可偏偏改不了您定的宿命。趙靈溪臨死前望著轉世的自己說‘彆孤獨一生’,可您看看現在:
江忍活在仇恨裡,
林清月愛而不得,我守著秘密孤獨九世,
就連蒼玄那瘋子,也不過是執念成魔的可憐蟲。”
“蒼玄背離天道,執念深重,他的結局早已注定。”
天道聲音依舊平靜,
“你是天道代理人,守護三界秩序本就是你的宿命。”
“守護秩序?”
沈明宇轉身,笑容裡添了幾分嘲諷,“您這秩序,就是讓好人受苦,有情人分離?林清月拿著清玄劍斬妖除魔,明明怕得要死還硬撐著衝在前頭,就因為她爹是會長;
唐星瑤才十六歲,本該在學堂撒嬌,卻要扛著三折疊長槍護著彆人,每次受傷都笑著說沒事;
蘇晚晴對著弟弟的遺物偷偷掉眼淚,還要硬撐著做除妖隊長——這些,都是您秩序裡的‘必要犧牲’?”
他抬手一揮,酒館空中瞬間浮現出無數畫麵:
趙靈溪在皇城廢墟中獨行的身影,
江忍抱著許知夏痛哭的模樣,
林清月與他逗嘴時眼底的笑意,
唐星瑤衝在最前的單薄背影,
蘇晚晴深夜擦拭弟弟遺物的側臉。
“您看,”
沈明宇的聲音輕了些,笑意淡了幾分,“九十九世,每一世都有人在受苦,有人在離彆。”
“我幫江忍報了仇,可他失去的永遠回不來”
“我護著林清月,最後還是要讓她經曆生離死彆;就連我自己,明明能無敵於三界,卻要按著劇本死在自己護過的人劍下。”
他拿起桌上的刀,刀身映出他眼底的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