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主蘇雲)朝著窗戶方向望去,銳利的目光掃過窗外的陰影,卻並未立刻拆穿躲在那裡的趙珩。他心中早已察覺有人跟蹤,隻是沒想到來人竟是趙珩。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不動聲色地轉過身,示意影衛繼續對著李鬆審訊,隻是語氣越發的狠厲。
“墨主,李鬆似乎快撐不住了,‘忘憂草’的藥效已經開始發作,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影衛低聲提醒。墨主微微頷首,抬手示意影衛將李鬆帶下去,關進隔壁的牢房。“看好他,明日再審,務必讓他開口。”影衛領命,押著昏迷的李鬆離開,屋內隻剩下墨主一人。
墨主的指尖拂過窗欞上繁複的鎏金紋案,青玉扳指磕在檀木窗框上發出清響。夜色裹挾著潮濕的霧氣湧進屋內,將他玄色衣擺掀起一角,暗繡的麒麟圖騰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趙珩蜷縮在廊下朱漆柱後的陰影裡,喉間泛起鐵鏽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仍止不住牙齒打顫的聲響。
窗軸轉動的吱呀聲突然停滯,墨主半垂的眼瞼緩緩抬起,眸光如淬了冰的刀刃,精準切開沉沉夜色。趙珩後背瞬間滲出冷汗,想要挪動僵硬的雙腿,卻驚覺靴底不知何時已被某種黏膩的符咒禁錮。他望著那道從容轉身的身影,喉結艱難滾動——月光穿過窗紗,在墨主眼尾暈開緋色朱砂,將那句帶著笑意的話語染上幾分森冷:殿下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坐坐?躲在外麵,可是會著涼的。
趙珩臉色發白,知道自己已被發現,再也無法隱藏。他硬著頭皮從陰影中走出,不敢直視墨主的眼睛,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墨……墨主大人。”墨主輕笑一聲,側身讓開道路:“既然來了,便是客。屋裡有剛煮好的熱茶,殿下不妨進來暖暖身子,再走不遲。”
趙珩立在門檻外,玄色錦靴碾過地上未乾的血跡,靴底與青磚相觸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寒風卷著簷角殘雪撲在他後頸,凍得他微微瑟縮。屋內燭火明明滅滅,映得門框上斑駁的刀痕泛著暗紅,那是以前廝殺留下的印記。
墨主這時已經背對著門,素白廣袖拂過案幾,將哥哥濺上的一抹血漬拭淨。青瓷茶壺正騰起嫋嫋白霧,在半空凝成細小水珠,順著壺嘴蜿蜒而下。待他轉過身時,掌心已托著鎏金茶漏,碧色茶葉在沸水衝擊下舒展沉浮,空氣中漫開一縷清苦回甘的茶香。
殿下請坐。墨主的聲音如同浸過寒泉的玉石,他屈指彈了彈茶盞邊緣,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茶是江南特產的碧螺春,溫熱的,正好驅寒。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茶盞,琥珀色茶湯在杯壁凝成半透明的水痕,遞出時帶起的熱氣,恍惚間竟像是要將兩人之間凝固的空氣都融化幾分。
趙珩指尖觸到杯壁的瞬間,滾燙的溫度順著指腹炸開,在寒夜凝成的霜氣裡洇開一縷白霧。青瓷盞中浮沉著幾片雀舌,茶湯泛著琥珀色光暈,嫋嫋熱氣氤氳了他的睫毛。方才目睹墨主吩咐影衛以鐵鉗剜出李鬆腕骨時的森冷氣息還殘留在鼻腔,此刻掌心的暖意卻像一柄軟刃,將警惕之心削得七零八落。那人垂眸倒茶時腕間銀鈴輕響,恍惚間竟與記憶深處某個模糊身影重疊,心跳突然失了節奏,喉間泛起鐵鏽味般的酸澀——這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是前世的餘燼,還是今生的劫數?
墨主斜倚在檀木椅上,鎏金茶盞在指間緩緩轉動,倒映著他眼底翻湧的暗潮。待趙珩落座,他突然扣住對方手腕,玄色廣袖掃過案幾,青瓷筆洗裡的墨汁濺出半幅蜿蜒的龍紋:殿下指尖還在發顫,卻非要跟著查這淌渾水?
冰涼的金屬護腕緊貼趙珩脈搏,墨主骨節分明的手指勾住他腕間銀鏈,吊墜上的青玉貔貅硌得生疼。少年猛地抽手,後頸蹭過椅背上的螭龍浮雕,喉結不安地滾動:本王行事...何時輪到旁人置喙?話音未落,墨主已欺身而來,帶著沉香氣息的溫熱呼吸裹著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拂過耳畔,指腹故意擦過他泛紅的耳尖,又順著下頜線緩緩下移,在蒼白的臉頰烙下一片滾燙,指尖停在他微微張開的唇畔摩挲:阿珩的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犀利了?
“我……我隻是為了查清楚李鬆私藏軍械之事,為江南百姓除害,並非有意監視墨主大人。”趙珩結結巴巴地解釋,眼神躲閃,不敢與墨主對視。
墨主雙手撐住雕花檀木椅的扶手,將六皇子半圈籠罩在自己身前。他俯身時玄色衣擺掃過趙珩膝頭,溫熱呼吸拂過對方泛紅的耳尖:“殿下這話倒生分了,”唇邊笑意愈發肆意,“咱們可以不這般見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扶手紋路,尾音拖得極長,“不過既然殿下堅稱是為百姓,那方才躲在窗外,瞧見我用‘忘憂草’逼供,可覺得這手段高明?”
趙珩喉結劇烈滾動,冷汗浸透的衣料黏在脊背上,像無數細針在紮。墨主話音未落,他已踉蹌著撞開雕花圈椅,手顫抖的掃過案幾,青瓷茶盞應聲碎裂,滾燙的茶水在織金地毯暈開深色水痕。
墨主大人,我...他彎腰時,發冠上的東珠掃過墨主耳畔,話音顫抖得不成形狀。不等對方回應,轉身便要奪門而出,腰間金絲絛突然一鬆,祖傳的珩字玉佩墜地。趙珩充耳不聞,錦靴踏過滿地瓷片,倉皇身影很快消失在雕花門外。
而案前那人修長指尖已撚起溫潤玉牌,拇指摩挲著刻痕凹陷處,琥珀色瞳孔泛起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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