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重新凝聚的靈魂虛影,如同廢墟中悄然升起的晨霧,帶著洗儘鉛華的沉靜與內斂的鋒芒。他沒有急於行動,而是將感知如同蛛網般細致地鋪開,浸潤著這片飽經創傷的土地與殊死搏殺的人群。
他“聽”到了。
不僅僅是槍炮的轟鳴與怪物的嘶吼,還有更深層的東西——抵抗軍戰士們心臟在重壓下如戰鼓般擂動,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帶著破釜沉舟的熾熱;腳下大地在“利維坦”威壓下發出的細微悲鳴;空氣中彌漫的、屬於人類文明最後燭火的不甘與倔強。
這些聲音、這些情緒,與他靈魂深處那片灰蒙蒙的“情感霧靄”產生了微妙的共鳴。霧靄輕輕翻湧,不再是狂暴的衝擊,而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暗流,將力量絲絲縷縷地反饋給他,同時又從他重新燃起的意誌中汲取著某種“秩序”,維持著危險的平衡。
他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定位——他不再是純粹的力量釋放者,更像是一個特殊的“共鳴器”與“轉換器”。他能感知並引動這片戰場上乃至更廣闊範圍內)被“締造者”規則所壓抑的星球負麵情緒,並將其轉化為一種無形的、能夠乾擾敵人、鼓舞己方的“勢”。
但這需要極其精密的操控,一個不慎,引動的就可能不是鼓舞,而是徹底的瘋狂與崩潰。林薇薇那穩定的氣息,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是他進行這種危險操作時唯一的參照係。
“聯係他們的指揮官。”周昊的意念傳遞給秦雪衣,平靜無波,“我們需要談談。”
秦雪衣立刻利用尚能工作的通訊設備,嘗試接入抵抗軍的內部網絡。很快,一個帶著強烈警惕和疲憊的聲音回應了他們,經過簡短溝通,對方同意見麵,地點就在不遠處一處相對完好的地下掩體指揮部。
留下部分隊員保護林薇薇的靜滯艙,周昊維持著虛影狀態)、秦雪衣和艾倫在兩名抵抗軍士兵的引導下,穿過布滿瓦礫和焦痕的通道,進入了地下指揮部。
指揮部內氣氛凝重,空氣混濁。幾名軍官圍在一張布滿裂紋的電子沙盤前,沙盤上代表敵我的光點正在不斷熄滅。為首的一名中年將領,肩章上沾滿灰塵,眼中布滿了血絲,但腰杆依舊挺得筆直。他看向周昊那非人的虛影,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但更多的是審視。
“我是第七壁壘臨時指揮官,趙磐。”將領的聲音沙啞卻沉穩,“你們是誰?外麵的情況……是你們做的?”他指的是敵人攻勢的莫名減弱和“利維坦”的異常停滯。
【路過者。】周昊的意念直接在場中幾人腦海中響起,避免了聲音在空氣中的震蕩,【我們需要一艘能夠進行星際或至少是突破大氣層及深空航行)的飛船。作為交換,我們可以為你們爭取到……一次有序撤退或轉移的機會。】
“星際飛船?”趙磐眉頭緊鎖,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在這種時候?你知道現在全球是什麼狀況嗎?所有的空港、發射基地要麼被毀,要麼被那些東西牢牢控製!我們連突圍都做不到,哪來的飛船?”
【抵抗軍存在至今,不可能沒有後手。】周昊的意念不容置疑,【隱秘的發射井,未被記錄的殖民船,甚至是……某些‘非官方’的、帶有實驗性質的航天器。我們知道‘締造者’和‘守墓人’的存在,我們知道他們並非不可戰勝。我們需要離開地球,去完成一件關乎所有人存亡的事情。】
他稍微釋放出一絲自身的氣息,那融合了星球悲慟與反抗意誌的沉重威壓,讓指揮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呼吸一窒,仿佛瞬間背負了千鈞重擔。
趙磐臉色微變,他感受到了對方絕非虛言,更感受到了那股氣息中蘊含的、與腳下星球同源卻又充滿痛苦的龐大力量。他沉默了片刻,與其他幾名軍官交換了眼色。
“確實……有一艘船。”趙磐最終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逐火者’號,是一艘結合了部分遠古遺跡技術和現代科技的實驗性深空探索艦。它原本的目的是尋找地外宜居星球,作為文明火種。它隱藏在西伯利亞永久凍土層下的一個絕密基地裡。但那個基地……在一個月前就失去了聯係,恐怕……”
【坐標。】周昊言簡意賅。
趙磐報出了一串複雜的坐標。“即使你們能到達那裡,啟動‘逐火者’號也需要最高權限密鑰和龐大的能量,而且……它未必完好。”
【那是我們的問題。】周昊的意念轉向外麵的戰場,【現在,履行我們的交換條件。】
他沒有再多言,虛影緩緩飄出指揮部,重新來到廢墟之上。
他懸浮在半空虛影無視了物理障礙),閉上眼睛,將全部心神沉入與腳下大地、與這片戰場所有生靈情緒的共鳴之中。
他不再去“引導”悲憤,而是去“編織”。
他以林薇薇那穩定的錨點氣息為“經線”,以自身重新凝聚的意誌為“緯線”,開始小心翼翼地牽引、編織戰場上那彌漫的絕望、恐懼、憤怒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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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並非易事。負麵情緒如同狂暴的絲線,稍有不慎就會纏結、斷裂,甚至反噬自身。周昊的靈魂虛影在過程中微微顫抖,那暗紅色的紋路明滅不定。但他穩住了,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將這一縷縷充滿破壞力的情緒,逐漸編織成一張無形無質,卻覆蓋了整個戰場區域的……“悲壯之網”。
這張網,對人類抵抗軍而言,如同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他們感到胸中的憋悶仿佛找到了出口,化作了更加凝聚的戰意和視死如歸的勇氣,配合變得默契,射擊精度都似乎有所提升。這不是精神控製,而是情緒的共鳴與升華。
而對“終末教派”的畸變體和那些低階“守墓人”單位而言,這張網則如同泥沼。它們的瘋狂被更深的茫然與痛苦乾擾,攻擊節奏變得混亂,低語聲中混雜了更多無意義的雜音。那冰冷的邏輯程序,似乎也無法完全處理這種基於情感層麵的、規則之外的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