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貢7那令人窒息的暗紅色天穹,終於在舷窗視野中化為一顆逐漸縮小的、散發著不祥綠光的斑點,最終被無儘的黑暗與遙遠的星芒所取代。“逐火者”號如同一個遍體鱗傷、踉蹌前行的旅人,終於暫時逃離了那片吞噬了“碎星者”艦隊的死亡空域。
艦內一片狼藉。空氣中彌漫著電路燒焦的糊味、金屬摩擦的腥氣、以及……某種難以描述的、源自“鈾晶”能量的、帶著刺激性的餘味。燈光昏暗且不穩定,時不時閃爍一下,映照出艙壁上新增的裂痕和焦黑。損壞管線的嘶嘶聲、設備過載後的冷卻嗡鳴、以及傷員壓抑的呻吟,構成了此刻的主旋律。
艾倫將自己從幾乎變形的駕駛座上解放出來,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抗議。他環顧四周,看著同樣狼狽不堪、大多帶傷的隊員們,看著幾乎感覺不到存在的周昊虛影,以及裂紋明顯擴大、光芒愈發微弱的林薇薇靜滯艙,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ai,彙報情況。”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本艦狀態概覽:結構完整性:百分之二十九。動力係統:主引擎輸出功率剩餘百分之二十二,左舷推進器損毀,右舷推進器效率下降百分之四十。防禦係統:護盾發生器離線,輻射屏障需完全重建。武器係統:等離子炮報廢,副炮彈藥耗儘,導彈巢結構受損。維生係統:生命維持過濾負荷百分之九十五,氧氣再生效率降低,生活用水循環係統……閥門卡死,功能徹底喪失。”ai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那份平靜此刻聽起來更像是一種無奈的陳述。
“人員狀態:輕傷七人,重傷三人,均已進行緊急處理。周總靈魂能量波動極其微弱,處於深度沉寂狀態。林薇薇博士靜滯艙穩定性進一步下降,裂紋擴大至臨界閾值百分之七點三。”
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艾倫心上。他知道情況很糟,但沒想到這麼糟。這艘船,這些人,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優先事項:尋找安全區域,進行緊急維修,穩定周總和薇薇的狀態。”艾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下達指令,“ai,掃描附近星域,尋找可藏身的中立區域或無人星係。”
“掃描中……定位到一處編號為nz734的稀疏星雲,內部有大量星際塵埃和小行星帶,能有效屏蔽常規掃描,距離當前位置三點二光年。預計以當前航速,需航行約四十八標準時。”
“就去那裡。”艾倫拍板,“秦雪衣,你負責統籌維修,優先恢複動力和基礎維生。其他人,能動的都幫忙!”
接下來的四十八小時,是“逐火者”號自誕生以來,最為漫長和艱難的一段“修”養生息之旅。
沒有歡呼,沒有慶祝,隻有無聲的忙碌和壓抑的緊迫感。
秦雪衣成了最忙碌的人。她帶著還能行動的隊員,利用從“碎星者”倉庫“借”來的剩餘材料和艦上本就有限的備件,開始了爭分奪秒的搶修。焊接的火花在昏暗的艙室內閃爍,替換損壞線路時,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新的短路或能量泄漏。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如同在懸崖邊行走。
艾倫則強撐著疲憊,處理著各種突發狀況,安撫傷員情緒,同時還要時刻關注周昊和林薇薇的狀態。周昊的虛影幾乎完全消散,隻剩下一點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靈魂火星,在反應堆附近緩緩汲取著能量。林薇薇靜滯艙上的裂紋如同蛛網,那層混合冰晶變得愈發稀薄,秦雪衣不得不額外加裝了幾個便攜式的能量穩定器,才勉強維持住那脆弱的平衡。
時間在枯燥而緊張的維修中一點點流逝。
當“逐火者”號終於拖著殘軀,緩緩駛入nz734星雲那如同迷霧般的塵埃帶,並在一塊相對穩固的巨型小行星背麵悄然停泊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裡沒有恒星的光芒,隻有遠處星雲邊緣折射出的、微弱的七彩極光,以及無數漂浮的塵埃和小行星,形成了一片天然的隱匿之所。
“我們……暫時安全了。”艾倫靠在冰冷的艙壁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初步的緊急維修已經完成。主引擎輸出功率穩定在了百分之三十,雖然依舊慢得像烏龜,但至少能保證基本航行。生命維持係統經過搶修,負荷下降到了百分之七十,氧氣濃度恢複正常。重傷員的情況也得到了控製。
但更多的難題擺在麵前。護盾和武器係統幾乎需要重建,那需要大量的資源和時間。而周昊和林薇薇的狀態,依舊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秦雪衣拿著一份初步的評估報告找到了艾倫,臉色凝重:“周總的靈魂本源受損極其嚴重,常規的能量滋養效果微乎其微,他的恢複可能需要……以年為單位的時間,或者某種我們未知的契機。而薇薇……靜滯艙的裂紋已經逼近安全極限,一旦徹底崩潰,‘格式化’詛咒會立刻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艾倫沉默地看著報告,又看了看不遠處那點微弱的靈魂火星和布滿裂紋的靜滯艙,感覺胸口堵得厲害。他們拿到了“鈾晶簇”,完成了委托,乾掉了強敵,但代價……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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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他不甘心地問。
“或許……‘萬法歸藏’的知識裡,或者那份關於‘締造者’前哨站弱點情報中,會有線索。”秦雪衣沉吟道,“我們需要時間,來消化那些知識。”
就在這時,一直沉寂的ai突然發出了提示音:
“檢測到周總靈魂波動出現異常諧震……正在分析……關聯目標:林薇薇博士靜滯艙。”
眾人一驚,連忙看去。
隻見周昊那點微弱的靈魂火星,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以一種極其緩慢、卻異常堅定的頻率微微閃爍。而與之呼應的是,林薇薇靜滯艙裂紋深處,那一直隱而不發的淡金色光芒,竟然也再次浮現,雖然依舊微弱,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穩定!
兩者之間,仿佛建立起了一種無形的、超越了物質層麵的連接。周昊的靈魂火星在閃爍中,似乎將一絲絲極其微弱的、經過他本源意誌梳理過的能量,渡向了那淡金色的光芒;而那淡金色的光芒,則在接納這能量的同時,散發出一股更加純粹的“穩定”與“定義”的意念,反過來滋養、穩固著周昊那瀕臨消散的靈魂!
這是一種奇異的共生循環!是在絕境中,兩位核心同伴憑借自身最本質的力量,自發形成的相互依存與支撐!
“這……這是……”秦雪衣難以置信地看著監測數據,“周總的‘反抗意誌’與星球悲慟,似乎在和薇薇靈魂深處的‘定義權柄’碎片產生共鳴!他們在互相修複?!”
雖然這個過程緩慢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無疑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充滿希望的跡象!
艾倫看著這一幕,眼眶微微發熱。他用力拍了拍臉頰,強行振作起精神。
“看到了嗎?兄弟們!”他對著所有隊員,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周總和薇薇都沒放棄!他們還在戰鬥!我們他媽的有什麼理由在這裡垂頭喪氣?!”
“沒錯!船破了可以修!人傷了可以治!隻要我們還活著,隻要希望還在,就沒什麼坎是過不去的!”一名手臂打著繃帶的隊員大聲應和。
低迷的士氣,因為這意外的發現而重新點燃。
“ai!”艾倫轉身,目光銳利,“列出長期維修和強化所需的全部資源清單!秦雪衣,你帶領技術小組,全力解析我們從‘萬法歸藏’和委托中獲得的知識,尋找快速恢複周總力量和穩定薇薇狀態的方法!”
“其他人,分組行動!一部分負責艦船日常維護和警戒,一部分抓緊時間休息恢複!我們要把這艘破船,把這個臨時據點,打造成我們反攻前的最後堡壘!”
命令下達,所有人再次行動起來。這一次,雖然依舊疲憊,雖然前路依舊迷茫,但每個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焰。
“逐火者”號,這艘遍布“鏽”跡與傷痕的星艦,終於在這片陌生的星雲中,獲得了短暫的喘息之機。它像一頭蟄伏的巨獸,舔舐著傷口,積蓄著力量。
艾倫走到觀察窗前,望著外麵那片寂靜而神秘的星雲,以及更遠處那無儘的、隱藏著最終答案的深空。
他知道,這場“修”養生息不會太久。敵人的陰影依舊籠罩,“締造者”的威脅迫在眉睫。但他們需要這段時間,需要這次喘息,來消化收獲,治愈創傷,完成最終的準備。
“起源之刻……”他低聲念著這個決定命運的目標,拳頭緩緩握緊,“等著我們。等我們‘修’整完畢,一定會去……掀了你的老巢!”
而眼下,他還有一個更“迫切”的私人目標需要解決。他轉頭看向那依舊顯示著“閥門卡死,功能喪失”的生活用水循環係統狀態燈,嘴角抽搐了一下。
“媽的……這‘鏽’住的破閥門,老子遲早親手把你給‘修’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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