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言儘之意,張東鼎心知肚明。這權力場比戰場更凶險,鄧世雄說得對:政客雲集處,儘是看不見血的廝殺。成王敗寇間哪有什麼公道?強如張東鼎這般老狐狸,亦要暗中培植黨羽,無非怕一朝傾覆。
“一將功成萬骨枯……”徐飛默念,自己又何嘗不是局中棋?
張東鼎讚許地拍他肩頭:“後生可畏。”
“那天儘頭究竟有什麼?”徐飛突然發問。
閣樓靜了片刻。
“策馬平川的答案——”張東鼎望向夜色,“隻有跑馬的人才知道。”他轉頭凝視徐飛:“你這樣的年輕人,該有封侯拜相的野心。”
徐飛眉梢微動:“此話怎解?”
張東鼎微微一笑,指向杭城方向說道:飛少在謝瑞鋼的地盤強行打開缺口,還派出心腹精銳駐守,圖謀為何?我絕不信飛少會為蠅頭小利大動乾戈,更不信單純是為報複謝瑞鋼。若老夫所料不差,飛少的目標不僅是杭城,而是整個江浙,可對?
徐飛迎著張東鼎的目光輕歎一聲,坦然道:張部長慧眼如炬。徐某所求確實不止杭城一隅,而是整個江浙。
張某向來欣賞飛少才乾,想看看你能走多遠,果然不負所望。張東鼎仿佛已預見謝瑞鋼的結局,張某也一直暗中相助,否則以謝瑞鋼如今的勢力,屠鱷幫未必能穩操勝券。
徐飛心知肚明,若非張東鼎暗中支持,與謝瑞鋼全麵開戰即便不滅幫,也會元氣大傷。
夜色溫柔,星光璀璨,草間秋蟲低鳴更顯天地靜謐。
張東鼎突然轉身凝視徐飛,鄭重道:來助我一臂之力,我保你在神州大地風雲。
遠處的李永川聞言也停下動作,靜候答複。
徐飛暗自思忖。當初在滬上時魏智新也曾如此招攬。若想長久立足,屠鱷幫絕不能依附任何一方。除了受製於人的風險,更可能淪為政治犧牲品。說不定剛投靠張東鼎,魏智新就會拿屠鱷幫開刀立威,而張東鼎斷不會為此大動乾戈。政客最重謹慎權衡,為靠山而失根基實非明智之舉。
世間有些人如同猛獸,天生具備敏銳直覺。未見其形未聞其聲,卻能預知危險臨近。這等人物若入仕必成名臣,征戰必為良將,闖蕩江湖則注定是風雲的豪傑。
徐飛正是這般天賦異稟的奇才。
徐飛輕輕搖頭,語氣平靜:張部長,您手下能人眾多,勢力遍布全國,我這種小人物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張東鼎微微頷首,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早就料到徐飛會拒絕,若非如此,這個年輕人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他有的是耐心等待,就像熬鷹一樣,總有馴服的一天。
很好,年輕人謹慎些是對的。張東鼎神色淡然,語速平緩,記住這句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對你終生受用。
徐飛點頭應和,心中暗忖:這老狐狸說話真真假假,跟他打交道必須格外小心。他表麵平靜如水,內心卻暗流湧動,讓人捉摸不透。
張東鼎哼著京劇忽然停下,像是想起什麼,笑道:這次你立了大功,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徐飛本要推辭,轉念說道:我想在京城設立屠鱷幫的據點。
準了!張東鼎大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隻要彆鬨出大亂子。
徐飛暗自詫異,這老狐狸答應得如此爽快,難道真是為了報答飛機上的事?他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出端倪,卻一無所獲,隻得道謝。
不管這老家夥打什麼算盤,能在京城設據點總是好事。徐飛伸了個懶腰,隨張東鼎下樓,毫不客氣地乾了一杯老白乾,嚼著五香牛肉乾想:若不是政客身份,單憑這簡單可口的酒菜,倒值得交個朋友。
酒足飯飽後,徐飛起身告辭。李永川送他到門口,回來看見張東鼎正捏著花生米,臉上已恢複往日的平靜。
李永川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憂慮:老爺子,您同意徐飛在京城設立屠鱷幫分舵。難道不擔心他日後勢力膨脹難以掌控?以他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能吞並整個京城的江湖勢力。
張東鼎嘴角掠過一絲笑意,示意李永川坐在身旁的搖椅上,淡然道:徐飛是個明白人,做事自有章法。若真毫無底線,也輪不到我們出手,自然會有人收拾他。
李永川頷首認同。確實,徐飛向來懂得審時度勢,從不越界行事。
我允許他建立屠鱷幫據點,就是要讓他當京城的地下之王。張東鼎起身輕拍手掌,平靜說道,借屠鱷幫之手,正好鏟除四海幫和青幫這兩顆釘子。
李永川眼中閃過欽佩之色。老爺子果然深謀遠慮,四海幫和青幫背後牽扯政敵,明麵上不便動手。如今徐飛到來,正是天賜良機。薑還是老的辣。
永川,暗中給徐飛些支持。張東鼎丟下這句話,哼著京戲緩步走向內院。
徐飛站在張家宅院外深吸一口氣,招手攔下出租車直奔酒吧。老白乾的烈勁仍在腹中灼燒,他輕歎一聲,還是竹葉青更合心意,溫潤醇香,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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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酒,自然想起許久未聚的舊部。當年跟隨自己闖蕩的萬勝龍,如今已是萬鼎公司總裁,不知是否還如從前那般灑脫不羈?
京城司機向來健談,這位三十出頭的師傅在西直門橋下堵車時,拍著方向盤笑罵:就該在橋兩頭各掛個沙發,讓設計這破橋的天天坐那兒,看看底下堵成什麼樣!
徐飛輕笑安撫:師傅,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