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院小黑屋的門,吱嘎一聲,關上了。
最後一線天光被掐滅,隻餘下灰塵在狹窄的光柱中狂舞。
秦老頭——這位嶽家軍的最後軍匠,依舊跪在門外的泥地裡,嶙峋的後背微微顫抖。懷中緊緊抱著那兩張圖紙——
一張假圖紙,是皇帝的殺局,冰涼的墨跡仿佛透著一股血腥。
一張真圖紙,是主公的神跡,燙得他心口發疼。
他知道,他的命,從此刻起,已經和門裡那個少年承事郎……綁在了一起,沉浮與共。
“秦匠。”
沈惟的聲音,隔著厚重門板傳來,平靜卻帶著金石之音,不容置疑。
“——那張假圖紙,動靜搞大一點。”
“——讓孫茂才湯相的走狗)……看得見。”
秦老頭乾瘦的身軀一顫,額頭猛地磕在冰冷的泥地上,發出沉悶一響:
“……老奴……遵命!”
“——那張真圖紙……”
“——三日內,我要見到它的鋼製弓臂樣品。”
“——我會讓鬼手魯……”
“——把精鋼……”
“——秘密送進來。”
“……是!”秦老頭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裡迸發出近乎狂熱的光,嘶聲道:“主公放心!三日內!樣品必成!!”
“很好。”
沈惟推開了小黑屋那扇積滿灰塵的後窗,木軸發出乾澀的呻吟,窗外是孫茂才監視的死角,一片荒蕪的雜草。
他最後交代了一句,聲音融入了窗外的風裡:
“——我走後,演得像一點。”
“……老奴明白!”
秦老頭再次俯首,直到那緋紅官袍的衣角徹底消失在北院深沉的陰影中,才緩緩撐起身子,臉上已換了一副愁苦惶恐的表情。
軍器監……這顆最重要的釘子,已經埋下,深不見底。
吱嘎——
半個時辰後。錢塘鬼宅,中堂。
當沈惟踏入議事廳時,燭火微微一晃。所有核心成員,已經等候多時,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主公!”韓誠單膝跪地,甲胄鏗鏘!
“阿弟!”沈妤焦急地迎了上來,裙裾帶風,“軍器監的事……”
“妥了。”沈惟言簡意賅,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脫下那件刺眼的緋紅官袍,仿佛卸下了一層枷鎖,換上了舒適的深色常服,徑直走到了主位那張鋪著虎皮的太師椅上。
“現在,”他環視眾人韓誠武,沈妤財,風九爺商),目光沉靜如淵。
“——該談我們……”
“——活命的生意了。”
中堂內,針落可聞!隻有燭芯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阿姊。”
“在!”
“——賬目。”
“是!”
沈妤霍然起身,動作利落地打開了那本沉甸甸的總賬本,紙張翻動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收入】
“——截止今日辰時。”
“——鬼宅庫存可動用現金:”
“——黃金九萬兩柳月娘的定金),足色官金,封於地庫。”
“——紋銀十萬兩湯相的定金),雪官銀,尚未啟封。”
“——紋銀五萬兩黑風與民用預付款),雜色銀,已部分支用。”
“——合計……”
“——黃金九萬兩,白銀十五萬兩!”
嘶——
風九爺下意識地撚斷了頜下幾根胡須。韓誠的瞳孔也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堆起來怕是能填滿這中堂了吧?
富可敵國,絕非虛言!
【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