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老頭,一個瘸了腿的半百老人,竟隻靠一人之力,就將這把看起來更恐怖的凶器,拉到了滿月!
雖然吃力,雖然額頭青筋暴起!
但他做到了!
上弦……上弦的過程,比舊式省力了近半!)
天啊!這……這怎麼可能?!)
秦老頭沒有理會眾人的驚駭。
他將一支特製的、箭頭呈三棱破甲錐形的重箭,搭在了弦上。
舉弓,瞄準。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他,和二百步外,那個在視野中,隻有一個黑點大小的鐵靶。
他扣下了機括。
“嘣——!!!”
一聲沉悶如雷的震弦之響,炸裂開來!
那聲音,與舊式弓弩清脆的“嗡”聲完全不同,更像是巨獸的咆哮!
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黑線,撕裂空氣!
甚至沒有聽到箭矢飛行的“咻咻”聲!
因為,它的速度,已經快過了聲音的傳播!
眾人隻看到秦老頭扣動機括,下一個瞬間——
“鐺——!!!”
一聲足以刺穿耳膜的、金鐵交鳴的巨響,從二百步外,轟然傳來!
校場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死死地盯著那麵鐵靶。
太遠了。
看不清。
“報——!!”
一個負責觀察靶子的“黑水”銳士,從靶子後麵的掩體中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震撼,已經完全變了調!
他甚至忘了規矩,一邊狂奔,一邊用儘全身力氣嘶吼:
“中了!!”
“中了!!”
“——透了!!”
透了!
這兩個字,如同兩把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了每個工匠的心臟上!
二百步!
洞穿鐵甲!
這是神跡!
這是前無古人,足以改寫戰爭曆史的神跡!!
死寂之後,是徹底的、瘋狂的爆發!
“嗚……嗚嗚嗚……”
一個年輕的工匠,看著那把還散發著硝煙氣息的神弓,看著那個如同雕塑般站立的秦老頭,突然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他的哭聲,像一個信號。
“噗通!”
“噗通!”
一個,兩個,十個……
所有參與了這把神弓製造的工匠,無論老少,無論之前是何等桀驁不馴的刺頭。
在這一刻,全都跪下了。
他們沒有歡呼,隻是跪在地上,用袖子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淚水與鼻涕,喉嚨裡發出壓抑不住的、野獸般的嗚咽。
那哭聲裡,有成功的狂喜。
但更多的,是積壓了數月,乃至數年的屈辱、艱辛、不甘與期盼,在這一刻,找到了最徹底的宣泄口!
他們是匠人。
是這個時代最被人瞧不起的“下九流”。
可今天,就在這裡,他們親手締造了神話!
秦老頭沒有哭。
他也扔掉了手中的神弓,那件他視若生命的珍寶,被他隨意地丟在了地上。
他猛地向前踉蹌了幾步,那條殘廢的腿,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他沒有看沈惟,也沒有看那些跪地痛哭的徒子徒孫。
他抬起頭。
朝著北方。
那是故都開封的方向。
那是嶽家軍曾經浴血奮戰,最終飲恨收場的方向。
他仰起頭,張開嘴,用儘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從那被炭火熏得嘶啞的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不似人聲的長嘯!
“嶽帥——!!”
“您看到了嗎!!”
“神臂……神臂重生矣!!!”
那聲音,穿雲裂石,帶著血與火的悲壯,回蕩在整個鬼宅的上空。
久久不息。
沈惟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看著那跪倒一地,哭成淚人的工匠。
看著那仰天長嘯,狀若瘋魔的秦老頭。
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真正滿意的笑容。
我看到的,不是一把武器的成功。)
我看到的,是一支被技術、被信念、被壓抑了太久的榮耀感,徹底武裝起來的……團隊的誕生。)
他們的靈魂,在這一刻,已經刻上了我的烙印。)
他走上前,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那把神臂弓。
弓身,還帶著發射後殘留的餘溫。
他用手指,輕輕拂過冰冷的弓臂,目光,卻落在了那依舊在仰天悲嘯,仿佛要將畢生憾恨都吼出來的秦老頭身上。
湯相的絞索,建王的催促,皇帝的猜忌……)
糖,是開路的鑰匙。)
而這把弓……)
……是掀桌子的刀。)
他看著秦老頭,看著這個被他從絕望的泥潭中,重新拉回人間的國之瑰寶。
“秦老。”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這隻是第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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