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撕裂了夜風。
三道淬著劇毒的寒光,從三個絕無生路的死角,封死了沈惟所有的閃避空間。
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
沈妤的身體,擋在沈惟身前,像一隻護著雛鳥的,絕望的雌鷹。
沈惟沒動。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三名死士臉上,那片黑布下,扭曲而狂熱的肌肉。
他的目光,穿過了刀鋒,穿過了火焰,望向了更深,更沉的,黑暗。
湯詢的刀,金人的手。)
皇帝的局,我的命。)
這一局,誰是棋子,誰又是執棋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扯得無比緩慢。
就在那三柄短刀,即將同時刺入血肉的前一刹那。
“咻!”
“咻!”
“咻!”
三聲尖銳到極致的,破空聲,從湖麵的黑暗深處,陡然炸響!
不是一支箭。
是三支。
三支箭,從同一個方向射出,卻精準地,命中了三名死士,握刀的,手腕。
噗!噗!噗!
血花,與碎骨,同時爆開。
那三柄誌在必得的短刀,失去了所有的力道,當啷一聲,掉落在甲板上。
三名黑衣死士的身體,因為劇痛和慣性,向前撲倒。
他們的眼睛裡,沒有痛苦。
隻有,任務失敗的,極致的,錯愕與不解。
怎麼可能?)
這片湖麵上,怎麼還會有第三方的人?)
不等他們想明白。
“唰——”
一道比他們更快,更狠的刀光,從船艙的陰影裡,橫掃而出。
是獨臂。
他渾身浴血,左肩上還插著一支弩箭,但他那隻握刀的右手,穩如磐石。
刀光過處。
三顆頭顱,衝天而起。
滾燙的血,噴了沈妤和沈惟一身。
沈妤的身體,還在因為後怕而劇烈地顫抖,但她握著匕首的手,卻依舊死死地,護在沈惟身前。
戰鬥,並未結束。
更多的黑衣人,正從敵船上,源源不絕地撲來。
但就在這時。
黑暗中,數艘比刺客的快船,更大,更沉的官船,破開水霧,撞了出來。
船頭,站著一道鐵塔般的身影。
是邢力。
他沒有穿那身禁軍軟甲,而是換上了一套更利於行動的黑色勁裝。
他的手上,提著一張角弓。
弓弦,還在微微震顫。
他的身後,是數十名同樣裝束,眼神冷酷的禁軍銳士,人人手持勁弩,箭頭,已經對準了湖麵上所有的黑衣人。
那幫悍不畏死的黑衣死士,在看到邢力和他身後那些人時,第一次,出現了騷動。
他們不怕死。
但他們認得,那是大宋禁軍中,最精銳的,拱衛司緹騎!
是皇帝的,親衛!
為首的黑衣人,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嘶吼。
所有的黑衣人,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放棄了進攻,轉身,便要跳湖逃竄。
“一個,不留。”
邢力的聲音,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
“咻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覆蓋了湖麵。
慘叫聲,此起彼伏。
掙紮的水花,很快,被染成了紅色,然後,歸於死寂。
邢力的船,緩緩靠了過來。
他沒有看獨臂,也沒有看沈妤。
他的目光,徑直落在了那個滿身血汙,卻依舊平靜得可怕的少年身上。
我監視你,是因為皇命。)
我救你,也是因為皇命。)
你的命,在被我取走之前,誰也,不能動。)
沈惟迎著他的目光,讀懂了一切。
他沒有道謝。
他隻是,緩緩抬起手,抹去了臉上那道溫熱的,屬於刺客的血。
“回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