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失火,乃臣治家不嚴之過。”
“至於捕獲匪人,乃臣麾下風骨營分內之事。”
他頓了頓,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此等微末小事,不敢驚擾聖躬。”
我的家事,我的人,我自己處理。)
用不著,上達天聽。)
此言一出,湯詢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了針尖。
他終於明白了。
沈惟,從一開始,就沒把他當成需要告禦狀才能扳倒的對手。
這是一種,比當庭死劾,比羅列罪證,更徹底,更誅心的……蔑視。
“嗬。”
龍椅之上,傳來一聲極輕的笑。
那笑聲,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讓湯詢感覺,自己的整張老臉,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來回抽打。
皇帝的目光,終於,轉向了湯詢。
“湯相。”
“你,可有話說?”
湯詢深吸一口氣,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強行維持著最後的體麵。
他正要開口。
“噗通——”
一聲悶響。
他身後的湯全,再也支撐不住,猛地跪倒在地,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磚上。
“陛下!陛下饒命啊!”
湯全的聲音,嘶啞,扭曲,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
“此事……此事與相爺無關!是奴才!是奴才一人所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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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涕淚橫流,狀若瘋癲。
“是奴才見那沈惟的火神生意日進鬥金,一時鬼迷了心竅!是奴才私自動用府中銀錢,想要……想要毀了他的生意,自己來做!”
“奴才不知那萬源商號是金狗的探子啊!奴才隻是想發財!陛下明鑒!相爺對此,一無所知啊!”
一場拙劣,卻又完美的,棄車保帥。
皇帝靜靜地,看著這場表演,眼神裡沒有半分波瀾。
他沒有再問湯詢一個字。
許久。
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是帝王獨有的,不容置疑的冷酷。
“湯全,私通外邦,謀害朝臣,罪無可赦。”
“拖出去。”
“斬了。”
兩名殿前武士如狼似虎地衝了上來,架起已經癱軟如泥的湯全。
就在被拖拽向殿門的那一刻,湯全仿佛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朝著湯詢的方向,淒厲地嘶吼:
“相爺——!奴才來世,再為您做牛做馬——!”
那呼喊,被沉重的殿門,徹底隔斷。
湯詢,緩緩閉上了雙眼。
他那張猶如老樹枯皮的臉上,一絲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自始至終,他沒有回頭看一眼。
他隻是,靜靜地,站著。
他最忠誠的一條臂膀,就這麼被當朝斬斷。
可是,事到如今,他又能如何呢?
大殿之上,一場驚天的風波,就此平定。
沈惟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向殿角。
他看到了。
那道藏在陰影裡的身影。
那個仿佛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局外之人。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了一瞬。
沈惟看到,那個穿著洗得發白長衫的男人,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悲憫的,卻又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神秘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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