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蘇老夫人話音未落,梁玲瓏攥著帕子的手指微微鬆動,眼角的冷光淡了幾分——她抬眼瞥向蘇小妹,見那姑娘仍縮著身子,指尖絞得衣角發皺,臉頰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哪有半分與她相爭模樣?再想起楊易安說的,因媒而婚,不能因婚而親。心頭的火氣竟如被冷水澆過,漸漸收了勢頭。
楊易安見狀,忙上前半步,聲音更軟:“玲瓏小姐,楊某絕非豆腐佬擔梯——成心怠慢。從前你寫詩與我評點,我隻讚字好,是真不懂詩詞裡的深意;你愛文人雅士,我卻整日舞刀弄槍、盤算生意,本就‘道不同難與謀’。若強湊一處,才是真的‘害了你’,這可不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嗎?”
這話逗得蘇老夫人“噗嗤”一笑,皺紋裡都漾著暖意,伸手拍了拍梁玲瓏的手:“賢侄女莫氣,這小子嘴笨心實,比那些油嘴滑舌的酸秀才強多咯!”
蘇小妹也怯生生抬頭,聲音細若蚊螆:“梁小姐……易安哥待我,真的像親妹妹。”
此時穿堂風卷著桐油漆味掠過,先前緊繃的空氣終於鬆快。蘇勝與梁康平對視一眼,齊齊搖頭失笑——梁康平搖著折扇歎道:“這兒女情長,比打一場惡仗還費神!”
作坊內蘇老夫人溫言解釋,梁玲瓏見蘇小妹怯生生垂淚,趙碧瑩正氣凜然,再瞧楊易安坦蕩眼神,終是明了誤會,廣袖一斂,環佩輕響:“是我莽撞了,錯怪了公子與蘇小姐。”
梁康平鬆了口氣,剛要打圓場,郭捕頭已在外急叩柴門:“梁大人!明王儀仗在巷口候著,說有要事相商,遲則恐生變!”梁康平不敢耽擱,朝眾人一拱手,匆匆隨郭捕頭而去。
這邊風波暫歇,京中已是驚濤駭浪。且說明王借“蘇元帥遭冤殺”的流言煽風點火,又策反禁軍統領,連夜傳檄天下,列數新帝趙衡“寵信宦官、猜忌忠良”十大罪狀,自稱“奉天討逆”,親摔萬大軍兵臨城下。
明王雙眼精光暴閃:“剛登基就削藩奪權,逼反老臣,如今連蘇家這根頂梁柱都敢猜忌,真是給我遞上了現成的刀!”
柳智秀拄著龍頭拐杖上前,翡翠龍睛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主子,時機已到。前番新帝奪蘇勝兵權,換外戚掌鎮北軍,早讓邊將寒心;如今又疑殺忠良,百官更是怨聲載道。咱們隻需再添把火,‘清君側’的大旗一豎,天下響應者不計其數”
奸雄明王假舉“清君側”大旗,實則暗藏篡逆之心——他以新帝倉促換帥、致蘇元帥蘇勝陣前含冤殞命為導火索,借新帝罷免先帝舊臣、盲目起用紈絝新秀為契機,又裹挾皇家番王“匡扶社稷”的勸誡作幌子,在金陵城頭一聲令下,起兵之勢如惡浪翻江,又如平地驚雷。
大軍初發時僅兩萬萬之眾,卻憑著“順者留命,逆者屠城”的威懾,所過州郡官吏或畏死歸附,或被舊部裹挾入夥,隊伍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稍有不從者,刀斧立落間血肉飛濺,將士們劈關隘、斬守將,憑“過五關斬六將”之狠,一路士氣如虹,戰意沸騰;一路士氣囂張、戰意狂熾。凡遇抵抗必至屍積如山、血湧成河,直教沿途州縣聞風喪膽。待兵鋒直抵潼關,麾下已聚數十萬之眾,旌旗蔽日、戈矛如林,黑雲壓城般壓得整座雄關喘不過氣。
這般凶勢的大軍,卻在關前列陣不動、引而不發是為何?
明王與柳智秀於陣前舉目四望。
明王目光死死盯住潼關,潼關橫亙在秦豫咽喉處,左手攥著黃河濁浪,右手攬著華山險峰,活像尊鎮在天地間的鐵獸,將中原門戶死死鎖牢。
明王再看看下麵的黃河,黃河水撞著關下礁石,咆哮聲裹著泥沙,在潼關麵前都緩了下來。
此時一陣微風吹過,馬背上的明王隻覺得滿麵春風。他回想起年輕時自己被分封到金陵,原本以為再無緣回京師。回京之路,最後的雄關卻擋住了前進的腳步。
明王感想很多,再把目光鎖定潼關城牆。
城牆從山根壘起,青黑磚石縫裡嵌著往昔箭簇,像給雄關鑲了層鐵鱗;往上看,垛口如獠牙般刺向半空,每道缺口都留著刀劈的痕跡。關樓簷角掛的“潼”字大旗,被風扯得獵獵抖,旗下守軍挺著長戈,像給雄關豎了道警示的屏障。風從關中來,還能聞見磚縫裡舊血的淡腥——每縷氣味,都帶著雄關的滄桑與肅殺。這座雄關擋住了多少狼子野心的人?又斷送了多少謀權篡位之兵的人命。
如果此時硬攻,就算明王麾下戰將如雲,也啃不下這天下第一雄關。
明王把目光收回,灼熱的目光又盯住身邊的謀士柳智秀手上的龍頭拐杖——這龍頭拐杖是自己所贈予。他回想起當年柳智秀來投靠自己時還是拿著一根木拐杖。初次見麵,那晚,從白天談到晚上,再談至天邊泛起魚肚白,也不肯言罷。他們有種相見恨晚,惺惺相惜的知音感。那晚之後柳智秀成了自己府邸首席謀士,自己相贈龍頭拐杖作為恩寵。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柳先生!如今雄關在麵前,為何不強行強攻?”明王轉動下手上的金介子道。
“主子,下策攻城,中策攻伐,上策攻心。今我有一套連環計。計計攻心。”騎在馬上的柳智秀,手上龍頭拐杖一指潼關。
“有何妙計?柳先生快快道來。”明王愁眉舒展。
他們有何妙計?等我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