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那頭神秘銀狼指引的山路向下,腳步雖然依舊沉重,但每一步都仿佛離那吞噬生命的冰雪地獄遠了一步。山路蜿蜒,覆蓋著凍得硬實的積雪,兩側是低矮的耐寒灌木和裸露的黑色岩石。夕陽的餘暉將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皚皚白雪上,顯得格外孤寂。
沒有人說話,隻有粗重的喘息和腳踩積雪的“嘎吱”聲。緊繃了數日的神經一旦鬆弛下來,排山倒海的疲憊和傷痛便席卷了全身。公輸銘小腿上的咬傷雖然被羅青衣用最後一點藥粉緊急處理過,但每走一步仍會滲出鮮血,染紅了繃帶。林聞樞背上的爪痕火辣辣地疼,但他依舊沉默地背負著陸知簡,步伐穩定。玄塵子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倚在羅青衣和雲夢謠身上,臉色灰敗,但眼神深處卻多了一絲曆經劫難後的沉靜。
我回頭望去,梅裡雪山群峰在暮色中呈現出一種肅穆的蒼藍,雲霧繚繞,將我們經曆過的所有驚心動魄、光怪陸離都深深掩藏。冰穹懸屍窟,守冰人遺蛻,詭異的冰影,致命的屍氣,還有那場慘烈的屍墜……一切都像一場漫長而真實的噩夢。唯有懷中那枚冰冷刺骨的“霜髓之晶”和那份沉重的卷軸,以及身邊同伴們身上的傷痕和缺失的身影,無聲地證明著那並非虛幻。
金萬貫……想到這個名字,心臟就像被針紮了一下。他的精明,他的算計,他最後推開陸知簡時那決絕的眼神……這個團隊不可或缺的“金算盤”,真的永遠留在了那片冰淵之下嗎?悲傷如同冰冷的墨汁,在心底慢慢暈開。
“看!前麵有燈光!”走在最前麵的雲夢謠忽然指著山下,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
我們循聲望去,果然,在逐漸濃重的暮色中,山腳下遙遠的地方,出現了幾點微弱卻溫暖的、屬於人間的燈火!那是一個小村莊或者營地!
希望如同最後的燃料,支撐著我們榨乾體內最後一絲力氣,加快了下山的步伐。山路漸漸平緩,出現了車轍和腳印的痕跡。當我們的雙腳終於踏上山腳下相對平坦的、被凍得硬邦邦的土路時,所有人都有一種虛脫般的恍惚感。
我們真的……回來了。
沒有歡呼,沒有慶祝,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憊。我們互相攙扶著,沿著土路走向那片燈火。那是一個很小的藏族村落,隻有十幾戶人家,低矮的土坯房散落在山坳裡,昏黃的燈光從窗戶裡透出,帶著一種與世無爭的寧靜。
我們的出現,引起了村裡一陣小小的騷動。幾條藏獒在遠處狂吠,幾個穿著厚實藏袍的村民站在自家門口,警惕而好奇地打量著我們這一群衣衫襤褸、渾身血跡、狼狽不堪的外來者。
我用儘量溫和的語氣,表明我們是在山上遇險的登山者,需要幫助。一位懂些漢語的老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好心地將我們引到了村裡唯一可以算作招待所的空房子——一間廢棄的、堆滿雜物的土坯房,雖然破敗,但至少能遮風擋雪。
村民們送來了熱水、糌粑和一些治療外傷的草藥,雖然簡陋,卻已是雪中送炭。羅青衣立刻用熱水為傷員清洗傷口,重新上藥包紮。公輸銘腿上的傷口有些發炎,需要進一步處理。玄塵子服下藥物後,便沉沉睡去。陸知簡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羅青衣將“霜髓之晶”小心地放在他枕邊,那冰冷的寒意似乎真的對他有某種鎮定的效果。
我們圍坐在小小的火塘邊,跳躍的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疲憊而沉重的臉龐。溫暖終於驅散了部分寒意,但心頭的陰霾卻難以散去。
“接下來怎麼辦?”公輸銘看著自己包紮好的腿,聲音沙啞。
“先在這裡休整幾天,等傷勢穩定。”我撥弄著塘火,“然後,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想辦法翻譯這卷軸,弄清‘霜髓之晶’的用法,喚醒陸知簡。”
“還有老金……”林聞樞抬起頭,眼神銳利,“我不相信他就這麼死了。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是啊,不親眼確認,誰又能甘心?
“那些追蹤我們的人,還有穀口的標記……”雲夢謠擔憂地說,“他們會不會找到這裡來?”
“有可能。”我沉聲道,“所以我們不能久留。等天一亮,我就想辦法聯係外麵的車,儘快離開滇藏交界。”
窗外,是漆黑寒冷的夜,遠處梅裡雪山的輪廓如同蟄伏的巨獸。屋內,火光搖曳,映照著我們的迷茫與堅定。
我們拿到了“霜髓之晶”,揭開了梅裡雪山秘密的一角,付出的代價卻無比慘重。金萬貫生死未卜,團隊元氣大傷,前路依舊迷霧重重。守冰人,眠龍,眼睛印記……一個個謎團如同鎖鏈,纏繞著我們。
歸途,並非終點,而是另一段更加凶險征程的起點。巴丹吉林的因果尚未了結,新的線索和危機已然浮現。我們帶著傷痛和收獲,暫時逃離了冰雪的囚籠,但命運的漩渦,卻剛剛開始加速旋轉。
夜還很長,而我們的路,也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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