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頂山的夜,比白日更添幾分幽邃。白日裡漫山的采茶人散去,隻剩下風過茶壟的沙沙聲,以及遠處深穀中隱約的溪流潺潺。我們借住的小院位於半山腰,地勢較高,推開後窗,便能望見楊老伯所指的那片後山區域——被當地人稱為“仙茶園”的所在。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山間起了霧,乳白色的霧氣在墨綠色的茶壟間緩緩流淌,使得遠處的景物愈發朦朧不清。按照楊老伯的說法,那異光出現並無定數,我們隻能采取最笨的辦法——守夜。
負責前半夜警戒的是林聞樞和蕭斷嶽。林聞樞在院牆角落架設了高倍率的微光夜視儀,鏡頭對準“仙茶園”的方向,旁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分割出數個不同角度的實時畫麵,綠油油的影像中,隻有風吹草動帶來的細微變化。蕭斷嶽則隱在院外一株高大的冷杉陰影下,如同融入了夜色,隻有偶爾調整姿勢時,才會帶起一絲幾不可聞的風聲。
我、陸知簡和羅青衣在堂屋守著公輸銘和玄塵子。公輸銘依舊沉默地坐在輪椅裡,目光空洞地望著跳躍的油燈火苗,仿佛那裡麵有一個我們無法觸及的世界。玄塵子天師則在裡間靜坐調息,試圖儘快恢複一些元氣。雲夢謠則閉目坐在窗邊,她的感知方式與儀器不同,更傾向於捕捉那些無形的“靈”的波動。
時間在沉寂中一點點流逝。山間的夜寒透過單薄的木壁滲透進來,帶著刺骨的濕意。油燈的光芒將我們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牆上,搖曳不定。
“有情況。”
淩晨兩點左右,林聞樞壓低的、帶著一絲緊繃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打破了長時間的寧靜。
堂屋內幾人精神一振,立刻湊到筆記本電腦前。隻見夜視儀傳回的畫麵中,那片被稱為“仙茶園”的區域,靠近中心的位置,毫無征兆地泛起了一層極其淡薄的、如同月華般的乳白色光暈!
那光暈並非靜止,而是如同呼吸般,極其緩慢地明滅著,覆蓋範圍不大,直徑約莫隻有十幾米,在濃霧和夜色的襯托下,顯得異常柔和而神秘,確實如楊老伯所說,並不刺眼,但看久了,卻讓人心底莫名生出一種寧靜與祥和之感,與阿爾山那邪瞳的冰冷惡意截然不同。
“能量讀數有微弱提升,頻譜很獨特,偏向生命能量範疇,但極其精純!”林聞樞快速操作著連接到夜視儀上的便攜式能量檢測模塊,語氣帶著驚訝,“這種能量性質……我以前從未記錄過。”
“能確定光源具體是什麼嗎?反射?還是自身發光?”陸知簡緊盯著屏幕問道。
“無法確定。光線似乎是從土壤和茶樹本身滲透出來的,很均勻,不像有具體光源。”林聞樞調整著焦距,畫麵拉近,也隻能看到那片區域的茶樹和地麵籠罩在柔和的光暈中,並無其他異常物體。
就在這時,雲夢謠也睜開了眼睛,眸中閃過一絲異彩:“我感受到了……非常溫和、喜悅的‘靈’的波動,像是沉睡中的嬰孩無意識的囈語,又像是萬物生長的自然韻律……很純粹,沒有惡意。”
她的描述與儀器檢測結果以及我們直觀的感受吻合。這“仙茶園”的異象,似乎並非凶兆。
蕭斷嶽的聲音也從耳麥傳來:“周圍沒有發現任何人跡,動物……倒是有幾隻,在光暈外圍徘徊,是獐子,看起來很安詳,沒有攻擊性。”
一切都顯得那麼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聖潔。這反而讓我們有些無所適從。習慣了阿爾山那種步步殺機的環境,驟然麵對如此“友善”的異象,竟有些不敢相信。
那乳白色的光暈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便如同它出現時一樣,毫無征兆地緩緩黯淡下去,最終徹底消失在濃霧和夜色中,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山林重歸黑暗與寂靜。
“記錄下來了。”林聞樞保存下數據和視頻,“出現時間約十五分鐘,能量峰值穩定,無劇烈波動。”
我們回到堂屋,心情都有些複雜。
“看來楊老伯沒有騙我們。”陸知簡扶了扶眼鏡,“這異象確實存在,而且從其表現來看,與‘玉根’可能具備的生命靈氣特性高度吻合。”
“關鍵是,我們該如何利用這異象,或者按照老農的方法,找到並獲取‘玉根’?”羅青衣更關心實際問題,“難道真的要靠采集露水、烹茶浸潤這種……近乎巫祝的方式?”
一直沉默的玄塵子天師不知何時走了出來,他望著窗外重歸黑暗的山林,緩緩道:“道法自然。茶祖植茶,本為濟世。其遺澤所化,亦當循此道。剛不可久,柔不能守。或許,此番機緣,正在一個‘誠’字與一個‘潤’字。”
天師的話總是帶著玄機。他強調“誠”與“潤”,反對“剛”與“守”,似乎是在暗示,強行探索或防守戒備,在此地可能適得其反,需要的是順應某種自然的規律。
後半夜由我和陸知簡輪值。異象沒有再出現。山風依舊,霧氣流轉,蒙頂山仿佛一個沉默的巨人,守護著它那不為人知的秘密。
天亮時分,雨徹底停了,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山林被晨霧洗滌得青翠欲滴,空氣清新冷冽。
我們決定,今天就嘗試按照楊老伯的方法,采集那所謂的“無根初露”。無論這方法看起來多麼不可思議,在親眼見證了“仙茶園”的異象後,我們都覺得,這或許才是通往“茶祖玉根塚”的正確路徑。
隻是,那兩批同樣對“玉根”感興趣的神秘人,他們會任由我們按部就班地進行這看似“愚笨”的儀式嗎?隱藏在靈秀山水下的暗流,似乎正在悄然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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