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卷著雪沫,如同無數細小的冰刀,刮在臉上生疼。久違的天光透過鉛灰色的雲層,灑在無邊無際的雪原上,刺得人睜不開眼。丁逍遙仰躺在冰冷的雪地裡,胸腔如同破舊的風箱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楚和冰碴摩擦的嘶啞聲。極度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讓他幾乎想就此長眠,但胸口那頑固的、灰白色的陰冷刺痛,又如同跗骨之蛆,不斷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與未儘的危險。
蕭斷嶽癱在一旁,這個如同鐵打般的漢子此刻也到了極限。他雙臂肌肉不受控製地顫抖,那是過度負荷後的痙攣,背上和腋下承載同伴重量的地方,衣物早已磨破,露出底下淤紫泛白的皮肉。他張著嘴,大口喘息,白色的哈氣在胡茬上迅速凝結成冰霜。
羅青衣跪坐在雪地中,顧不上自己幾乎凍僵的雙腿和布滿傷口、鮮血凝結的雙手,快速而專業地檢查著幾個昏迷同伴的狀況。玄塵子氣息微弱,眉心的黑氣雖未擴散,但臉色灰敗,仿佛生命力仍在被無形地抽走。公輸銘骨折的手臂腫脹發紫,在低溫下情況更加不妙。金萬貫則因溺水和嚴重凍傷,麵色青紫,脈搏時有時無,命懸一線。
“必須……必須儘快找到避風處……生火……取暖……”羅青衣的聲音顫抖著,不僅是因為寒冷,更是因為心力交瘁。她隨身攜帶的藥物和針灸工具,在連番惡戰和逃亡中已損耗大半。
丁逍遙掙紮著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他們似乎身處一個背風的雪坡下方,暫時脫離了雪崩的直接威脅,但舉目四望,除了茫茫雪野和遠處連綿的灰色山脊,看不到任何人煙或熟悉的andarks地標)。統萬城在哪個方向?來時路早已被風雪和崩塌的山體掩蓋。
“我們……偏離了原路……”丁逍遙的聲音沙啞乾澀,“得……確定方位……”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卻持續的“嘀嘀”聲,從金萬貫那件破損嚴重、但似乎格外堅固的防寒服內襯口袋裡傳了出來。
羅青衣微微一怔,小心地摸索過去,從裡麵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金屬外殼、屏幕已經碎裂,但依舊閃爍著微弱紅光的電子設備——一個老式的、軍用的手持gps定位儀!
“是金爺的……他居然還留著這個……”羅青衣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這玩意兒在極端環境下比羅盤可靠,尤其是在磁場異常的區域。
她嘗試著操作,屏幕雖然碎裂,但基本功能似乎還在。經過一番調試,模糊的坐標和方向信息顯示出來。他們此刻的位置,距離預定的彙合點和物資補給處,至少有三天以上的徒步行程,而且方向完全偏離。
希望之後是更深的沉重。以他們現在這支殘兵敗隊的狀況,想要在冰天雪地中跋涉三天,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先……處理傷口……恢複體力……”丁逍遙喘息著下令,“老蕭……看看能不能……弄點能燒的東西……”
蕭斷嶽點點頭,強撐著站起來,在附近搜尋。幸運的是,他在雪坡邊緣找到了一些被風吹來的、乾枯的高山灌木殘枝,雖然濕冷,但勉強可以引火。
羅青衣則用最後乾淨的紗布和雪水,小心翼翼地為丁逍遙清理胸口那可怕的灰白痕跡。藥粉灑上去,仿佛泥牛入海,隻能暫時抑製其蔓延,無法根除。她又處理了公輸銘的骨折,用找到的直木棍和撕下的布條進行臨時固定。對於金萬貫,她隻能用推拿手法刺激其穴位,輔以最後的幾顆救命丹藥,吊住他一絲生機。
篝火終於生了起來,微弱的火苗在寒風中搖曳,散發著微不足道的熱量,卻給這片絕望的冰原帶來了一絲象征性的暖意。眾人圍坐在火堆旁,沉默無言。劫後餘生的慶幸,很快被失去同伴的擔憂、自身傷勢的痛苦以及對未來的迷茫所取代。
陸知簡、林聞樞、雲夢謠,他們三人還被困在神藏深處,或者已經……沒人敢細想。
丁逍遙靠在雪壁上,看著跳動的火焰,眼神深邃。他想起了那崩碎前的“山海全圖”,想起了玄塵子羅盤最後指向的、那片深藍海域的標記。九幽神藏並非終點,它隻是一個更大謎局的冰山一角,一個龐大係統潰爛的傷口。他們僥幸逃出,卻仿佛落入了一張更無形、更龐大的網中。
“我們……還會回來的……”他低聲說道,不知是在對同伴說,還是在對自己發誓,“找到他們……弄清楚……這一切……”
蕭斷嶽往火堆裡添了根柴,火星劈啪炸響。“嗯,一定。”他甕聲甕氣地回應,語氣堅定。
羅青衣默默地點了點頭,小心地將一枚銀針刺入玄塵子頭頂的百會穴,試圖喚醒他一絲神智。
風雪依舊,籠罩著沉默的昆侖。這支傷痕累累的隊伍,在這人跡罕至的雪嶺之上,舔舐著傷口,積蓄著力量。他們失去了很多,但也窺見了一絲隱藏在曆史塵埃與自然偉力之下的、令人心悸的真相。
九幽之行的賬,尚未結清。而那指向遠海的羅盤,如同命運的指針,已然為他們撥開了下一段迷霧重重的航程。生存與探索的欲望,如同這雪原下深埋的草種,隻要一絲生機,便會再次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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